第1卷 第三十三章(1 / 2)

第1卷 第三十三章

傍晚的天空,真美!像個湛藍的湖泊;繽紛的彩雲,像是開在湖岸上的雞冠花,更像是新娘子的紅蓋頭。雅子和小梅吃了晚飯,相伴出去散步。街上好熱鬧,車來車往川流不息,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兩人沿著秀麗宜人的濱海大道行走,邊走邊交談,臉上不時露出開心的笑容,顯得無拘無束。她倆在愉悅中不知不覺走進了一個小區,小區對麵有個水果市場,遠遠就聽到一聲聲的吆喝:“芒果!芒果!又香又甜的昌江芒果!三塊錢一斤,便宜賣啦!”賣芒果的小販使勁地吆喝著,用不知疲倦的嘴巴不停地做著廣告。“木瓜!木瓜!陵水木瓜!又香又甜!又甜又潤!兩塊五一斤,就這麼一點啦,不買可就買不上啦!”賣木瓜的更會做廣告,說的比唱的還好聽。這邊賣的是水果,那邊賣的是小玩藝,叫賣的聲音更響亮:“一塊!一塊!大大小小都一塊,隨便挑隨便選!”聲音不間斷地重複著,原來是早就錄好了的,從小錄音機裏播放出來。“一塊”指的是一塊錢,隻要你舍得花一塊錢,便可以從他的貨攤上挑選一件東西,倒也不強買強賣。市場上的吆喝聲、叫賣聲此起彼伏,一浪高於一浪。不管賣的是什麼,首先賣的是自己的嘴巴。“雅子,咱們買水果去。”小梅說。“好的。”雅子一聽說買水果,高興。“前麵正在蓋樓呢,怎麼過去?”在向前走時,小梅發現前麵是建築工地,不放心地說。“沒事的,咱們小心過去就是。”雅子叫小梅放心。工地上正在施工,攪拌機轟隆轟隆地轉個不停,像是一隻大老虎在嚼著人的骨頭。兩人小心向前走,就要穿過去了,突然聽到雅子“哎喲”的一聲慘叫,隻見她立刻蹲了下去,用手緊緊地捂著腳踝。“雅子,你怎麼了?”小梅緊張地問。“倒黴死了,不知是哪個壞蛋,踢來一塊石頭,打中了我的腳踝,疼死了。”雅子眼淚都流了,抬頭環視是哪個壞蛋搞的,卻見一個小夥子放下手中的泥土車,神情緊張地跑過來。“對不起!對不起!”小夥子一個勁地道歉,“是我踢的,可我不是故意的,到底傷得怎樣?”他顯得尷尬又緊張。“傷得怎樣?還好意思問呀!把人家的骨頭都快打碎了。”小梅一看他滿臉土灰,心裏早已沒了好感,氣憤地說。小夥子聽說傷得很重,更緊張了,想要蹲下去看個究竟,樓麵上卻有人大罵道:“蘇亞,你他媽的在那裏跟娘們幹什麼?還不快推石料過來!”原來是蘇亞。他看了看工頭,又看了雅子,顯得左右為難。還是雅子原諒了他,“幹你的活去吧,以後多長個眼睛。”“不好意思,實在不好意思。”蘇亞連聲說,趕緊跑去推石料。雅子走不了,買了水果,隻得坐一輛人力車回去。回到宿舍,再看看那受傷的腳踝,發現已紅了一大塊。到底是女孩子,皮細肉嫩,一受傷就特別的明顯。“今天真倒黴,遇上這個不長眼的臭小子。”雅子懊喪極了。小梅更是憤憤不平,“要是我,可原諒不了他!”“算啦,人家又不是故意的。”雅子自認倒了黴頭。“我的姐姐,你真的好,被別人踢傷了腳還懂得為別人開恩。”小梅責怪她的心地太好了。“有什麼辦法,難道要我吃他?”雅子說。“就算不吃他,揪他來給你擦傷也行呀。”小梅說。“咦!你好不害臊,他是我什麼人,你不害臊我還害臊呢。”雅子惱怒。小梅見雅子生氣,嘻嘻地笑,不說了。再說蘇亞,他一直為踢傷了別人而忐忑不安,心裏很內疚。那粒石子是他拉車時掉下來的,他想將它踢開,免得拉車跑時不細心絆著踝腳,不想卻踢傷了別人。看到那個陌生的女孩子苦著臉,踮著腳向前走,便知道她傷得不輕。“快點啦,別他媽的磨磨蹭蹭的,再堅持半個小時,就可收工!”包工頭不時地狂吼著,動輒訓斥別人。此時夜幕已降,遠遠近近的樓宇都亮起了燈,工地上卻還忙個不停。大家都在拚勁著,想快些把最後的兩條柱子灌完。“蘇亞,你他媽的動作快一些,被娘們勾魂了?想什麼!”包工頭粗野地吼著,聲音完全賽過了攪拌機轟隆轟隆的聲響,像是恨不得要咬人。其實蘇亞的動作是夠快了,可包工頭就愛吹毛求疵,蛋裏挑刺。直到晚上八時,總算把最後的兩根水泥柱子灌完。一天的辛苦過去了,吃了飯,洗了澡,工友們開始放縱自己,摸麻將的摸麻將,開“拖拉機”的開“拖拉機”(打撲克牌),不摸麻將不開“拖拉機”的就想著要出去發泄發泄,露骨地狂叫,“打炮!誰要打炮的跟我來!”“打炮”是暗語,意思是說去找“雞”、嫖娼。有人趁機起哄,“打炮,好呀!可你他媽的就不怕日後陽萎嗎?”“誰說打炮陽萎了?操!不打炮才陽萎呢!”想要打炮的人馬上反駁。“操!”起哄的人不服,“幹活這麼累了,你還去打炮,我敢說你今後一定陽萎。”“把你那炮筒放著才陽萎呢。”堅決要去打炮的人說。說了還千呼萬喚,百般慫恿,終究嘍羅到了幾名弱智的同誌,都有著同樣的欲望,於是前呼後擁地出發了。被譏諷把“炮筒放著才陽萎”的人不甘心輸了嘴,等要打炮的人出去了便猛發馬後炮,惡毒地說:“大家要提防這幾個家夥,他們身上都是帶艾滋病毒的,當心被傳染了。”此話一出,工棚裏霎時一陣呼叫,頓時亂哄哄的。這些民工,工作的艱辛和生活的鬱悶讓他們總想以各種各樣的方式來發泄自己。無論是語言上的還是行為上的,隻要能讓心理和生理感到滿足就行。在工棚裏得不到安寧,阿林對蘇亞說:“咱們出去走走吧。”蘇亞巴不得呢,阿林就是不說,他也要叫阿林出去的。棲身於繁華的都市,他渴望著一塊寧靜的天空,不管是徜徉於林蔭大道,還是走在熱鬧的街頭,他總要尋找一份屬於自己的寧靜,在寧靜中,思考著命運,品味著人生。“累不?”出來的時候,阿林關切地問。阿林個子不高,長得倒壯實,人很敦厚,他就怕這活重,蘇亞吃不消,累壞身體。他知道蘇亞是為了要掙錢讀書,才迫不得已來幹這活,跟他畢竟不相同。“不累,都習慣了。”蘇亞說。阿林又問道,“你今天跑去跟那兩個女孩子幹什麼,讓包工頭罵了你。”“我踢石頭踢傷了人家的腳。”蘇亞說“這麼倒黴,罵了你沒有?”阿林問。“旁邊的那一位很凶,被我踢傷的那位倒是通情達禮,她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沒有罵我,隻是叫我今後多長一個眼睛。”“看來這女孩子還不錯。”阿林說。兩人邊走邊說,這時已上了濱海大道,天上繁星閃耀,街上燈火闌珊,夏夜的晚風從海上吹來,柔和而清爽。大道兩旁齊整的綠化帶,在夜色的朦朧中散漫著宜人的熱帶風情,真是風景這邊獨好,讓人舒心與陶醉。“爽呀!”蘇亞情不自禁舒展雙臂,大聲地說,覺得在這路上散步,既讓人心情舒暢,又讓人精神振奮,真難得。於是好多的煩惱,都不去想了,隻想要在這美好的夜晚徹底地放縱自己。阿林難得見他開心一回,就說:“你在北京兩年了,喜歡北京嗎?”“一半喜歡,一半不喜歡。”“怎麼說?”“北京是個大都市,是座曆史文化名城,文物古跡多,風景名勝多。人們來自五湖四海,就說學校裏吧,每個省的同學都有,從每個同學的相貌和生活習慣上,便能大略知道那裏的人物風情和生活水平,不愧是一方水土養一方的人,一方的人呈現一方的風貌。就像我,在學校裏穿戴簡樸,長得也黑,臉無笑容,終日愁眉不展,別人一看便知是從哪兒來的,家裏一定很窮。”“這是你喜歡北京的地方?”“是的。”蘇亞說。“不喜歡的地方呢?”“北京的天氣不好,冬季過於漫長,從上一年的十月到下一年的四月,天氣總是很冷,空氣幹燥,風沙多,一刮起風沙,那真是‘大風起兮塵揚揚’,嚇人呀,連出屋子去都不敢。”蘇亞說著,問起阿林,“你想去北京旅行嗎?”“想呀,”阿林回答得很快,“不過目前是不能去的。”“是因為錢?”“是呀,等我有了錢,一定去北京旅行。你知道,我家人現在正指望著我掙錢呢。”蘇亞聽了頓感淒悲,他倆可是同病相憐了。其實阿林比他更不幸,跟他一起考上了大學,可是家裏窮,籌不到錢,隻好含淚放棄進入大學讀書的機會,跑到海口來打工。對阿林來說,這是永遠不能言及的痛。“阿林……”蘇亞想說什麼,可是沒有說出來,他是想說句安慰朋友的話,但覺得已沒有必要。兩人都不說了,邁開步子向前走,眼前的街燈默默地照著,明亮中帶著一些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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