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藍月很亮,照得外麵的流民麻木的麵孔清晰可見。
他們抱團取暖,瑟縮在山坡凹角,寂靜無聲地盯著視線裏的任何事物,好像世間不存在值得交流的東西。
像是一群被判處死刑的囚犯,等待著死神的屠刀揮下來。
有什麼好聊的呢,早晚不過是死,區別隻在於死亡的方式。
柯達站在門樓往外看,情緒複雜。
“你在同情她們?”
荻芙妮喝了一口果酒,滿足地舒展身子,在伸縮筋骨:“還有,謝謝你的果酒和蜂蜜烤麵包。”
柯達自嘲地一笑:“同情又能怎麼樣,我隻是有些感慨人生艱難。”
“那就好,”荻芙妮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搖了搖酒壺:“我還怕你求我放她們進城呢。”
“但你不用太擔憂,今晚大女巫和桑桑隊長以及露易絲女巫,召集了米蘭貴族中的領袖,開展安置流民的議會。”
“老是放任她們堵在城外,也不實際。”
柯達想了想,說:“以酒館鎮的容納能力,根本承載不了米蘭流民。”
荻芙妮點了點頭,她騎上魔狼的背,眼眸變成亮藍色的上弦月印記,開始向遠處巡視。
“所以在處置方式上,米蘭老貴族一方的提議占據了上風。”
“她們倡導重開勇士競技場,借此消耗人數,直到將流民人數減少到酒館鎮的負荷上限。”
“大女巫作為新派女巫,十分頭疼,為此拖了很久了。”
柯達心裏一動:“酒館鎮作為釀酒重鎮,儲備糧必定很多,短期內的承載上限很高。”
“而且,他們拚死地長途跋涉過來,要是逃出了異族的爪牙,反而淪為女巫的玩樂項目,自相殘殺而死。那可真是人間慘劇。”
這些想法柯達並沒有說出來,他認同並且理解大女巫的目前處置。
不過,在政治主張和原住民的生活節奏上,大女巫毫無疑問選後者,這是顯而易見又情理之中的選擇。
“不聊了,我先去送飯了,”柯達道別後,禦劍飛出城外。
荻芙妮望著柯達遠去的背影,喃喃道:“見識不凡,心智通透,足以配得上薇拉侯爵的月君了。”
這個少年昨天特地詢問放其父親進城,有沒有破壞戰時守則,令她印象深刻。
沒有誰能比服役四年的她更懂得,規則紀律的重要性,尤其在戰時。
“我賭他日後,能把科波菲爾和鬱金香家族的兩位少爺玩死,殘渣都不剩。”
……
四位沙石武士列陣前行,柯達禦劍飛在後麵。
現在才剛入夜,詭異莫測的黑夜生物要等深夜才出來。
“音符,給你帶了牛排。”
“寒星,你的烤麵包和火腿。”
命令沙石武士包圍四周,柯達將食物拿出,目光警示般地掃過望向此間的女巫們。
“快點吃。”
雖說有武力威懾,但凡事謹慎為上,沒必要引起額外的麻煩。
“喵喵(柯達你太好了)”
黑貓一個縱躍,死死咬住了比它腦袋還大的牛排,狼吞虎咽起來。
寒星同樣如此,他和柯達不太熟,克製且微微羞澀地接過了食物,誠懇地道了謝。
然後畫風一轉,吧唧劈拉的吞噬聲音傳來,像是野獸進食。
一路逃亡的路上,他們兩負責捕獵神奇生物,喬安娜去除屍體的巫力殘餘,吃到嘴裏的不過是煮熟的肉。
大部分的神奇生物口感也不好,又硬又柴,吃多了能吐出來,像是在啃甘蔗殘渣。
寒星在鐵匠鋪的時候,也是粗麵包果腹,哪能嚐到這蜂蜜精麵包和細嫩的火腿。
柯達瞅了一眼寒星,把頭轉了過去,這吃法實在太容易聯想了,老是把他誤認為前世養的那條柴犬。
“這就飽了?”
見寒星吃到一半,動作頓住了,柯達不禁問道。
寒星支支吾吾,他想提起那幫奴役兄弟挨餓,但是又不敢張口。
他的內心對柯達是敬畏交加,而不是針對貴族女巫特有的純粹的仇恨。
寒星怕自己的擅作主張,惹得柯達不快,憎惡了自己。
顧人先顧己,寒星不想因為那幫奴役兄弟,惹得自己沒著落了。
黑貓大口咬著牛排,插口說道:“我們流亡的路上,還有幾十個夥伴,一路互相照顧,他們全都是精壯的奴役,其中還有兩個精銳級別的勇士。寒星怕是想起他們還在看呢。”
“難怪呢,”柯達先前還在納悶,坎伯雷幾人的逃亡速度真快,隻比最後一批貴族慢一點。
原來是群體行動,那許多的勇士,豈不是全都充當了喬安娜的騎士,她有那麼多的巫力灌注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