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德告別了老人,回來後沒有立即上車,而是站在外麵點了支煙,悶著頭沉默的抽著。
在凡塵世界的時候,闕德一次酩酊大醉後曾經向沈浪講述過他的一段童年經曆。
那年,九歲的闕德在小巷子裏翻找垃圾裏的可以吃的東西,一個來撿破爛的老大爺,突然倒地,暈厥了過去。
闕德跑過去,叫了叫那個老大爺,沒叫醒,也不知道怎麼辦,腦子裏沒有叫救護車送醫院這樣的概念,就坐在邊上等。
等了幾分鍾,老大爺醒了過來,念叨著口渴,闕德趕緊把他撿來的半瓶飲料,一點點倒進老大爺嘴裏。
然後又咬了咬牙,把撿到的幾塊餅幹也捏碎了給老大爺吃了。後來闕德知道,他是因為低血糖暈過去的。
老大爺叫羅福,是個光棍,唯一的財產就是一輛破麵包車,有修車的手藝,不過年紀太大,老眼昏花,修車行不要他。平日裏就是靠著把車停在路邊接一些散活兒維持生計,沒有活兒的時候,就到垃圾堆裏撿一些廢品賣錢。
後來,羅福知道了闕德一個人流浪,就把他收留了。
一老一幼就這樣在一輛破麵包車裏相依為命,那輛麵包車隻有駕駛和副駕駛兩個座位,後麵的座椅拆了,墊了一塊木板隔開上下兩層,木板上麵放被褥和衣服,車頂上還吊著幾個裝亂七八糟的塑料箱子。木板下麵,就是放雜物,餐具炊具和修車工具的空間。
車子開了得有二十多個年頭,很破,停在一個廢棄石礦坑的邊上,用幾塊石頭擠住車輪,靠著一條水泥路,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發動起來。但是對闕德而言,這裏卻已經是一個能遮風擋雨的好地方了。那時候的闕德,已經很久沒有在不漏風的地方住過了。
兩個人一起過日子,白天在路邊修車,晚上就出去撿破爛,反而比羅福自己一個人掙得多一些,偶爾還能買點肉吃。不過羅福依舊在使勁攢錢,念叨著要讓闕德上學,不能再撿破爛了。
羅福所有的錢,一把把的零鈔,全都藏在副駕駛的座椅下麵,一個很髒的玻璃罐頭瓶子裏,外麵還纏了一層層的破布。他很早就告訴了闕德藏錢的地方,生怕自己哪天突然死了,闕德手裏沒有錢,再去過流浪的日子。
闕德的安穩日子過了不到半年,一天夜裏,麵包車突然遭受到一陣猛烈的撞擊,睡夢中的闕德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羅福扔出了車子,摔在地上。
麵包車卻是滾落進了石礦坑裏,一直掉到了十幾米深坑底,整輛車都變了形。
羅福當場就被摔死了,肇事的司機是一個喝大了的殺馬特小青年,也嚇傻了,警車來了都不知道。
後來,小青年的父母很通情達理,願意賠償一筆錢給闕德,並安葬羅福的遺體,私了這件事。那筆錢闕德自始至終沒有見到,石礦坑底的麵包車被拖了上來,老人血肉模糊,被火葬場拉走了草草火化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