綢莊別院處
秦聽韻隻歎了口氣,小酌一口桌上的茶,頓了頓繼續問道“給是不給?”
“嗯”齊二低聲應到,他回答的時候聲音小的機不可聞的地步,不仔細聽都聽不到。但那一個字,抵得過他說一百句不肯,也抵過了他浪費在沉默裏的大把時間,對秦聽韻而言這便夠了。
見到齊二終於移步至按台前,鋪開厚重的宣紙,拿起筆來,秦聽韻看著他,不由得釋然一笑,這期間他們誰都不曾開口說過半句話。
不知道齊二到底寫了有多久,在等待的時候秦聽韻因昨夜未能安睡,心下困意實在難忍,也不在顧得上跟齊二客氣,就那麼抱著椅子側頭睡去。
睡到不知何時了,忽然感覺有人輕握住她的手,在她耳邊低語,她用力想要聽清楚那些仿佛雪片般輕巧飄散過耳畔的究竟在對她敘述什麼;然後臉上一涼像是被雨滴滴到,順著麵頰輕輕拂過滑落,她平日裏睡得很淺,一有動靜出現就能醒來,此刻卻不能。
下意識的微微張口便了喚句“齊二”
而他在片刻後就回道,“我在這裏”,接著就見秦聽韻嘴角浮起的笑意,顯然已放棄睜眼的掙紮,她想,這下子自己終於可以好好做回美夢了。
醒來時,已是黃昏。睜眼就看見齊二修長的身影正立於窗邊,光暈圍繞在他周身不肯散開,遠遠看去他背後竟像是多了一雙羽翅。
看了許久才意識到原來自己已經到了盯著他背影都能看呆的地步了,齊二這時察覺秦聽韻醒了,方才遞給她那封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親筆書信,這是一封長達四年之久才能落筆寫完的書信,原本不該有的,隻經秦聽韻開口一要便給要來了。
到了要走時,忽聞齊二開口說道:“我想了許久做了一個決定,曾經我以為天底下最重要的事莫過於造福萬民,後來有了你才知道,坐慣了聖人的偶爾自私一下也不會心愧致死,沒有那些宏圖大誌我還是可以活的好好的,因為即便打通了入宮的道路我所愛的人也不在那裏,隻在……眼前。
我可以不要這江山,可以背棄那些等待著我重新歸來的人,他們等的隻是個稱謂,是被叫做皇太子的稱謂,而非我本人,若要再踏入皇城半步,於我而言就是重入苦海,倘若真如你的所言的,我可以自己選擇命運……聽韻,比起成為高高在上的王者我更隻願做你心裏的天下無雙,你,明白麼?”
看出他眼神中流露的異樣神色,秦聽韻慌了,卻不知道該為他做些什麼,隻能低聲問他。
“我是不是做錯了?來找你要親筆書信好去求司徒太後幫我取消這樁婚事……我是不是錯了?”
而齊二並未說出什麼讓秦聽韻能立刻放心離去的話,連最簡單的否認都不曾給她,他隻是莫名悲愴的看了秦聽韻一眼,她不知道那悲愴從何而來,卻能深深預感到,也許不久之後有什麼事將發生,而這一切的源頭恐怕就在秦聽韻身上,可她能預感到不祥之兆,卻不知道那究竟是何事,隻是末了轉身離開時還不忘多看了齊二的背影幾眼。
他身上的光暈早已消失殆盡,這讓秦聽韻覺得害怕,好像今日一別就不能再見到他了似的,可她還是得走為了她一直不屑於屈服的命運而走。
黃昏時分趕著入了宮,從司徒太後宮中出來時卻迎麵撞見了赫連禎,他朝秦聽韻看了看,又兀自撇了太後的寢宮一眼,終是沒有再說半句話,與秦聽韻擦肩而過的時候,卻聽到他短歎了一口氣,真是令人費解,沒有想到向來都是以利弊將人分了層次的永安王也會有被人情世故所傷之時。
大概是因為挫敗,想不到還能找到一個對他赫連禎不屑一顧的女子。可他不知的是,在許多人眼裏,他除了大盛親王這個赫赫有名的身份之外,簡直就是一無是處。不過這樣無用的人卻還有秦靈音這樣癡情的女子為他癡狂,赫連禎大概不知道秦聽韻擅自作主給他許了一門極好的姻緣,為此他必要對秦聽韻感激涕零,且對她這一份恩情永世難忘才對。
就在秦聽韻正預備出宮時,前頭卻來了人攔住了她的去路,說是皇上要見她。她早該想到會有這麼一日了,並沒有多問一字一句就低頭跟著引路的太監去了赫連禮的行宮。
赫連禮等了他很久的樣子,見到秦聽韻來卻也不慌不忙並不急著屏退左右的妃子,粗算了一下他身邊不多不少兩個妃子,需要目測去算是因為秦聽韻發現圍在赫連禮身邊的女子眾多卻隻有兩個人衣著和發飾與旁人不同。
“總算來了,可叫我等的好苦哇,隨意坐吧!”
他懶散的打了聲招呼讓,卻稱呼自己為“我”這倒是稀奇了,一個堂堂大國的皇帝卻這般平易近人,真叫人消受不起。
半晌他才叫身邊的人退了下去,朝著秦聽韻走過來開門見山就是一句:“我知道你不是秦聽韻!”嚇得秦聽韻差點將茶杯摔在地上,若是真摔了下來那可就是死罪,她剛將自己從一處地獄拉出來,險些又要重入險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