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盤盤精致的碗碟被端了出來，大多都隻放了幾口吃的，所幸數量繁多，喂飽六七個人的肚子都沒有問題。
擺在陳東玉麵前的卻是三個幹淨的陶碗，這是左規矩原本準備的午餐，一碗不怎麼稀薄伴著野菜的微鹹栗粥，兩碗煮的軟爛的土薯泥，蓋著薄薄的一層豬油和鹽醬，唯一的亮點就是煎的焦酥的荷包蛋。
他用自己帶來的羹勺挖了一勺薯泥，放進嘴裏麵，略微嚼了幾口，感受稚嫩的廚藝混著簡陋食材帶來的粗糙味道，他就忍不住微微幹嘔了起來，不由得關閉了將五感放大數千倍的神覺，方才緩過勁。
“你們平常就是吃這個的？！”陳東玉看向直接伸手抓了一塊肥嫩醬肉的左方。
“那倒不是，平常和姐姐一樣喝栗粥，隻是現在上著學，先生說學東西腦子很耗油糖，大姐就搞了這個給我們吃……”左方先將肉嚼完了，才開口說話，“不好意思，先生說過，口裏麵吃著東西的時候，不要說話，尤其是小孩子，嗆著就不好了，而且對做出美食的廚師也挺不尊重的。”
“是嗎，那舅娘就謝謝你的誇獎了……”和左規矩一起將廚房裏的午餐全端出來的女人笑了一笑道，隨之坐在了陳東玉身旁。
陳東玉“嗯”了一聲，瞧了一眼顯得窘迫的大外甥女，沒有再多說話，一口一口將眼前三個陶碗裏麵的飯食都吃了一個幹淨。
左規矩需要注意一些儀態，慢條斯理的夾著菜，兩個不大的孩子倒是沒有在意什麼風範，風一般掃掉了一個又一個盤子，憨吃傻撐，直到肚子都微微鼓起來的時候，才喝了一大口水，不約而同打了幾聲輕重不一的飽嗝，便懶懶的躺倒在椅子上。
“你們先生教了你們什麼東西？”陳東玉拿著一塊細帛輕輕地擦了擦嘴。
在知道了妹妹妹夫給自己留下了幾個外甥之後，他自然是以超常的速度命令幾個家臣詳細的調查了一番有關他們的情報，實際上也沒有什麼好調查的，芸芸眾生過的什麼日子，姐姐弟弟妹妹過的也就是怎麼的樣子，唯一值得人注意的就是弟弟妹妹的先生——一個表麵給人辦喪禮奏哀樂，暗地裏也非常精通挖墳掘墓的家夥。
作為大秋所的一名士卒行夫，應要直接將這一隻老鼠抓起來丟進牢獄裏麵去，可既然那少年在客觀上幫他兩個外甥多讀了幾本書，他也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少年就是一個教書的良民。
除此之外，為了讓雙方將緣分斷個幹淨，避免在妹妹身上發生過的事再次在大外甥女身上重演，他還準備派人給少年一份進入玉清府作為客生的通文，從情報看來，少年是一個聰明人，應該明白他這個舅舅為什麼要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懂得讓雙方的距離保持在一段合適的尺度。
然而，兩個外甥從進門到現在的表現卻讓陳東玉感覺到頗為訝異，雖然在行為上保有著農家人應有的粗獷，可麵對自己這個異常不凡的舅舅，不僅沒有應該存在的怯懦或者惶恐，反而有著幾分持傲自高，看著比家族裏存在的那幾個老紈絝還要嘚瑟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