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這天,在縣城東門外東大邊屯大戶王憲臣的家裏,王憲臣正在處理一宗辣手的官司。
今天早上,他想換換心情,便邁步走到庭院之中的那隻鳥籠前,撅著嘴巴學起鳥叫。不想,籠中的那隻小鳥卻並不知趣,本來叫得很歡,見他過來,卻停止了鳴叫,緊縮在籠子裏,瞪著眼睛看著他。
“娘的,咋不叫了,啾啾……”王憲臣說著把鳥籠子轉過來。那鳥卻撲棱著翅膀逃到另一側。
王憲臣罵道:“該死,這是什麼破鳥,明天熬湯喝算了。”
剛巧他的小女人從屋子裏走出來說道:“一隻鳥能有幾兩肉哇,熬湯有什麼稀罕?”
“那你稀罕啥?”王憲臣用手丟開鳥籠子,轉移了目標。
他的小女人一早起來之後,還沒有和王憲臣親熱過,此刻便賤聲賤氣地說道:“人家稀罕這副耳環,你為啥不給我弄一對?”
王憲臣這才注意到,兩隻金光閃閃的耳環正在他的小女人兩耳上晃悠著。
“這是大太太的東西,怎麼到了你的手裏。”王憲臣驚訝地說道。
正說著,他的大女人大聲哭鬧著衝到院子裏來,他的小女人見狀,驚叫著跑開。兩個女人就像是兩隻打架的貓兒,圍著院中的花木打鬧起來。
大的叫道:“小賤貨,快把耳環給我……”
小的嬉笑道:“不給,不給……”
轉眼便撞翻了鳥籠,踢折了花草。
原來,那副耳環是當年王憲臣給他大女人買下的。那女人往日倒不在意,可是在王憲臣將小女人娶進門之後,那女人卻對那耳環珍惜起來,似乎隻有戴上那耳環,才能顯示出她在王家的特殊身份。昨天晚上,她才離開一會兒,王憲臣的小女人溜進她的屋子,拿走了耳環。
忍無可忍的王憲臣終於虎吼起來:“不成體統,都他媽給我停下來。”
兩個女人這才停下腳。
大女人委屈地說道:“她是個賊,偷了我的東西。”
王憲臣剛欲訓斥他的小女人,卻見那女人正嬌媚地看著他。於是話到嘴邊改口說道:“唉呀,多煩!不就是一對耳環嗎?你們輪流著戴嘛。”
“王憲臣,你不是人……”他的大女人一聽哭叫起來。王憲臣吼道:“一邊哭去。”
大女人哭著向自己的房間去了。
正在這時,一個家丁走過來說道:“東家,門外有客來訪。”
“什麼人,一早上就來了?”王憲臣問道。
那個家丁說:“那人說,他和東家很熟。”
王憲臣說:“那就請進來。”
片刻之後,家丁把一個商人模樣的人帶到了王憲臣麵前。王憲臣看那人頭戴一頂厚禮帽,身披一件舊長袍,身材中等,麵色微黑。生就一張方臉盤子,兩眼不大,卻深藏精光。扁平的鼻下,兩撇胡須向兩邊分開,將那張大嘴罩住。
王憲臣上下打量了那人一番,卻並沒有認出來人,狐疑地問道:“你是?”
那人摘下禮帽,欠身說道:“王大戶真是貴人多忘事,鄙人張洪武。”
王憲臣凝思了一陣,忽然笑道:“喲!我想起來了,是張先生駕到了。快請!”
“好說,不客氣。”張洪武也不謙讓了,抬腿進了王憲臣的正房。
那張洪武近年很少來此走動了,可是王憲臣在建響窯的那年,卻是從張洪武處購得的槍支。那時,張洪武這個名字大戶們很少叫起,都稱呼為張先生。
“張先生,現在在哪裏發財?”王憲臣命人上了茶,問張洪武道。
那張洪武呷了一口茶,慢慢說道:“鄙人不做那種買賣了,也不叫張先生,鄙人現在是國民黨先遣軍總司令。”
王憲臣趕緊恭敬道:“原來是國民黨軍的人到了。失敬,失敬。貴軍一向是在南邊,怎麼來到了北方?”
“還不是為了和共產黨爭東北的天下。”張洪武放下茶杯說道。
“您說的共產黨,難不成就是駐紮在縣城裏的那些自衛軍吧?”
“正是,”張洪武輕蔑地說道:“都是些烏合之眾,不足為懼。這些人一旦碰到了黨國的正牌軍,就會樹倒猢猻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