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崩潰邊緣(3 / 3)

“政委,你快別說話了,會消耗體能的。”沈萌有些奇怪,怎麼政委的話突然多了起來?

“我……我還是說……說兩句吧,我……我……”葛豔豔打了個趔趄,接著撲倒在地上。沈萌嚇了一跳,趕緊回身過來,方小燕已經退了回來,使勁扶起了葛豔豔。

葛豔豔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嗓子也由於極度呼吸而帶著“噅兒噅兒”的雜音,看樣子已經到體能極限了。剛才她拚命想說話,其實是害怕自己再暈過去而在努力轉移自己的潛意識。

“王婷,你來!”沈萌將手裏的開山刀遞給後麵的一個女兵。盡管大家都有編號,可女兵們私下裏也都認識了,都不願意叫那個編號。

王婷接過沈萌的開山刀,和前麵的女兵並列起來,使勁砍撥著半人高的荒草、荊棘。沈萌一手扶起葛豔豔,低聲說道:“小燕兒,咱倆換著背政委走!”說完,她使勁一斜肩膀,將葛豔豔背在背上。

“不……不行!”葛豔豔幾乎帶著哭腔從沈萌背上栽倒下來,掙紮著說,“我能……堅持,你不……不能背我。”

沈萌咬緊牙關,沒有說話,又倔強地要背葛豔豔,方小燕這時候也搶著上來要背。葛豔豔急了,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一把推開兩人,掙紮著吼道:“你們幹什麼啊?我……我能走!”說完這句話,葛豔豔感覺兩眼一黑,斜著暈了過去。

葛豔豔再醒過來的時候,嘴裏濕潤潤的,顯然是被灌了水,嗓子總算是好了許多,但她很快發現,自己正伏在沈萌的背上,背包被前麵的王婷背著,沈萌幾乎是在用雙手雙腳爬,手上已經被荊棘刺得血肉模糊。後麵,方小燕背著沈萌的和自己的背包,也在使勁推著她向前走。

葛豔豔立即忘了自己是這支即將成立的部隊的政委——或者說,她已經在為自己能成為這樣一支部隊的政委而自豪了。這兩個思想在這時候一點都不矛盾。葛豔豔哭了,眼淚順著眼角淌下來,滑過滿臉的泥汙,滴落在沈萌濕透的背上。

“政委,你……你醒了?”沈萌虛弱的語氣中明顯帶著興奮,心總算放了下來,可是馬上又著急地說,“政委……政委,你……你可千萬別……別亂動,你越動,我就越消耗體力。你好好……好好地閉上眼休息一……一小會兒,再走半個小時,咱……咱們就可以休息了……”

葛豔豔沒有再掙紮,她知道自己的情況,這個時候,她是無論如何也走不動了,無謂的掙紮真的會更消耗沈萌的體能——沈萌哪裏還有什麼體能啊。她身子越來越低,腹部幾乎觸地,兩腿每爬出一步,都要打個滑。

葛豔豔流著眼淚,伏在沈萌顫抖的背上停頓了十幾秒,一隻手悄悄地伸了出去,趁著沈萌向前爬出一大步的機會,使勁夠著王婷後背背包的斜袋——斜袋裏插著那根發煙器。

沈萌很快發現了葛豔豔的動作,身體猛地一頓,兩個人同時栽倒在地上。

“政委,你在幹嘛?”沈萌帶著哭腔喊。

葛豔豔心裏反倒坦然了,使勁喘了幾口氣,讓自己微笑起來,喃喃地說:“沈萌,你真傻!你可別忘了,我是……政委。我要求跟你們行軍,其實就是跟龍衛那個……家夥賭了口氣,我不行了,認輸了,最多就是被龍衛損幾句,他還能把我怎麼樣?你們放下我,就等於卸下個大包袱,我絕對相信你們六個人可以全部走回去的。通過了選拔,到那時候,我們不還是戰友嗎?你……你要是還背著我,咱們……就全完了!快,把……把那個東西給……給我吧!”

場麵一下子安靜下來,其餘五個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沈萌哪裏。毫無疑問,葛豔豔說的絕對有道理,起碼在眼下這種形勢下,放棄葛豔豔,也許真的如她所說的,大家全部通過選拔。這或者是最佳的選擇了。

沈萌沒說話,走過所有人的身旁,她就做了一件事:把每個背包斜袋裏插著的發煙器拔了出來,六根發煙器聚集在一起,她雙手握著,冷冷地看了一眼,最後猛地掄起胳膊,“嗖”的一聲,一連串的風響,六根發煙器在空中劃出幾道姿態不一的弧線,又同時從側麵的一個斜坡落下去,翻滾著落入草叢,很快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裏。

“都聽好!”沈萌瞪著眼睛吼道,“作為這個小組的組長,我發布命令:從現在開始,我們的任務改變。我們不再執行龍衛大隊長的行軍任務。新的任務更改為:全體人員,必須保證政委在規定的時間內,安全返回軍營訓練場。政委在,任務就在!從現在開始,我們不再有發煙器,也不再有任何退路,沒有救援,沒有退出的辦法,要麼完成任務,要麼就一起死在原始森林裏。”

沈萌遍布著泥汙和血痕的臉上看不到任何的表情,一雙發紅的眼睛卻出奇的明亮,甚至閃著異樣的光芒。方小燕驚訝地看著沈萌,腦海中使勁地翻騰,始終也回憶不起來——這是沈萌嗎?她努力地回憶,這是自己認識將近兩年的沈萌嗎?無論如何,她翻遍自己所有的記憶,也想不起沈萌那雙美麗的眼睛什麼時候像今天一樣閃著這樣的光芒。這樣的目光讓人很容易聯想起一個本不應該形容姑娘的詞:殺氣!

“是!”五名女兵一起立正,齊聲怒吼。

“出發!”沈萌大聲吼著,尖利的嗓音並不渾厚,卻震得四外的叢林瑟瑟發抖。

六名女兵重新架起葛豔豔,大步朝既定的方向走去,她們也不知哪裏來的力量,這次重新出發,沒有一個人打一個趔趄。

葛豔豔還能說什麼呢?這一刻,她真的很自豪。

不遠處的灌木叢中,忽然發出瑟瑟的聲響,枝葉抖動下,忽然跳出一個“茅草球”來,是“蜘蛛”雷銳。這小子隱蔽在厚厚的吉利服下麵,賊亮賊亮的眼睛望著重新鑽進叢林的沈萌她們,嘴裏發出嘖嘖的讚歎聲:“要不說老狼這雙眼睛毒呢,這小丫頭兒,活脫脫一個女版龍衛啊!”

夜間十點四十五分,當沈萌帶著五個姐妹一起扶著葛豔豔來到訓練場上的時候,雪白的車燈照射下,龍衛帶著所有教官,向第一個回到終點的女兵們莊嚴地敬禮。葛豔豔掙紮著走到龍衛身邊,轉身,同樣向六名女兵敬禮,淚水又忍不住流了下來。

六個女兵愣了一下,接著集體癱倒在地上,她們累了,累得連哭聲都發不出來,每個人都是滿臉的淚水。

對於沈萌來說,這次的行軍,讓她突然間找到了也許一直隱藏在內心深處的那種精神。這種精神或者可以很好地解釋她開始時的那些疑慮和苦惱。這精神,在龍衛和他的兄弟們看來,是與血狼大隊一脈相承的狼性;但是在沈萌看來,則成了她繼續留在這裏,並且不斷接受任何挑戰的新動力。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完全是為一種精神、一種追求、一種潛意識裏需要的東西而活著並奮鬥著。相比那些貪圖安逸富貴卻精神空虛的人,這種人也許很艱難,但往往更幸福。

沈萌關於將來脫下軍裝,做一名人民教師的想法,一直在動搖、徘徊,就在那天晚上徹底破滅了。她忽然發現,也許眼下的生活才更適合她。前者是生活想要的,後者是靈魂想要的,人永遠戰勝不了自己的靈魂。

體能選拔最後一天,隻剩下55名女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