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易水亂雪琴(1 / 2)

再次進入長平幻境尋找易水亂雪琴……這對我來說是莫大的挑戰。

器靈白起看向我的眼神充滿擔憂。

“將軍可知道它具體在何處?”

白起搖頭。“隻知在深處。以吾之力,無法超越魂器,亦是無從感知。”

看來勢必要再次直麵殺戮,我深呼吸幾次,對著周遭白骨虔誠鞠躬,嘴裏念叨著:“諸靈敬啟!我是來解救你們的,無意冒犯,千萬,千萬不要怪罪……”

我最不屑的那一套封建迷信,此時用在幻境當中,居然詭異的沒有違和感。

越是感知到其中深藏的苦難,我的心思越是凝重。

“吾送君行。”

心理準備做得差不多,我和器靈白起對望一眼,再次握住他的手,試著返回到那段記憶當中。眼前的白骨堆飛速倒退,黃沙自穀口囂張吹來,連同我的身軀也一並卷入。

果然,熱風再一次撲在我臉上。

我回到了長平幻境的戰場。

有了先前的經驗,我不再害怕被兩軍砍殺誤傷,攀上一塊河穀中凸起的山石,盤膝而坐,準備應對接下來的慘烈戰鬥。

我目視前方,沒頭沒腦地念起一句:眼觀鼻,鼻觀心。調動著本就不高的境界,努力將自己超脫在周身之外。

被困其中的秦人和趙人像是按照劇本排演好的一樣,與此前並無二致。馬蹄隆隆,黑甲秦軍來襲。箭雨簌簌,紅甲趙軍拚命反擊。而後趙人被包圍在河穀中,白起放走二百四十名孩童,一手高高抬起,呼喝道:“殺!”

周琛,不要怕。

慘烈嚎叫來襲,殺戮開場。我仰天望向那條狹窄的藍隙,在心裏告訴自己冷靜,搭在膝上的雙手卻顫抖不止。鑄魂師強大的五感讓我難以置身事外,我甚至清晰地聽見,在山石下不足一尺的地方,趙人鮮血噴濺在石壁的聲音。

……

此刻的忍耐是為了更好的救贖。

盡管雙拳已經被我攥到發白,我還是竭力安慰自己。

這樣的場景……持續兩千年不斷重演,太可怕了。

我一定要救他們。

金屬撞擊骨骼的聲音先是悶鈍,而後才是清脆的開裂聲。血氣直衝鼻腔,過於濃重的腥臭讓我幾欲暈厥。整個河穀就像一座規模巨大的屠宰場,隻不過其中的獵物,是人。

我能感覺到徹骨的冷意從後脊炸開,冷汗順著我的鼻尖一滴一滴淌下。

我頭頂的天色逐漸由明轉暗,水藍變成暗紅,像幹涸的血跡。月牙在窄隙中騰挪,不知過了多久,耳邊的聲音才逐漸停下。

轉而響起的是一陣清越的擊築之聲。

河穀中落下白雪。

紅和黑的甲胄都消失在我的視野中,留下河穀中成片被血染紅的泥土。我試著站起身,稍微活動一番幾乎石化的筋骨。河穀那頭遠遠地走來一個年輕人,背負長琴,烏發青袍,在這蒼茫天地間顯得格格不入。

擊築聲未絕,年輕人蕩悠悠的腳步也沒有停下。

他漸漸走近,我才發現那琴與現世的不同。或者更準確地講,應當稱之為“築”,它是箏與古琴等弦樂的先祖,十三弦,有弦柱用以調音相佐。彈撥之時,左手按弦,右手持竹尺撥弦。

若稱為琴,倒也無何不妥。

奇怪的是,年輕人並未奏響樂器,河穀中的樂聲卻一刻未停。

我唯有閉上眼,用心一觀。

河穀中哪還有年輕人的影子!長琴孤零零飄蕩在空中,一副森白骨架製成的琴柱分外奪目。那琴無人撥弄,弦卻在振動,發出極強的金石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