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吾主之形一用,還不錯吧?”亂雪琴撩著耳邊的垂發笑起來,頰邊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吾主當年可是燕地有名的美男子,王室貴女,一見鍾情者良多。”
我懶得理他,問道:“能不能把長平幻境的事說給我聽?”
“這個當然可以。”提起舊主的事,亂雪琴不再玩笑,正襟危坐,神態頓時嚴肅起來。
“吾主自荊卿與燕太子故去後,抱琴周遊列國。彼時天下之勢已去,多半為秦之地。吾主也在遊曆中發現,秦人善耕戰,修鄭國渠、行秦法,廣納天下之民。並非六國所宣揚苛政嚴刑,其實,借此機休戰……亦是天下萬民之願。”
“可惜曆經征伐幾百年,各地中的執念怨懟都太過強大。吾主心慈,不忍旁人如他二位友人一般苦痛,所鑄魂器,不為獲取其中之力,隻為引渡亡魂得以解脫。故而他一路在天下行走,一路將所見所聞以琴音記述。又以自身的心念作為容器,咽下列國多年的痛楚。”
亂雪琴說著,用竹片撥弄了幾下琴弦。全無韻律,琴音孤零零地奏響。
“那時我可不似這般孤單,《長平曲》、《吳越歌》、《大梁行》,這些吾主沿途中鑄造的曲風魂器,整日圍坐在側,說些列國的趣事。那段歲月……還算有趣。”
“後來吾主為心中執念所苦,不論是摯友還是他解救的百姓,那些執念都在催促他去行一件大事——刺秦。吾主因此身殞秦宮,種種曲風還沒來得及傳予世人,琴音從此斷絕,他們也就都不見了。陪伴在我身側的隻剩《長平曲》一個,因他當年有幸在秦宮奏響,秦王歡喜,命人記述下來,也封存在帝陵中。”
“又不知過了多久,《長平曲》也再沒來看過我了。無人彈奏,地宮中的琴譜朽毀,他漸漸與吾主當年過路之時的景象殘念融為一體,鑄成今日的長平幻境。士兵們留在吾主記憶裏的殺戮無法根除,每日在此處上演。”
他眉間有些無奈。“我也不能幫到他什麼,唯借餘力化形為吾主,待殺戮過後,再往其中行走一遭,與他作伴而已。”
我陷入沉思。亂雪琴沒有必要騙我,現在兩個疑團已經明確,第一個,十年前來過的少年鑄魂師是誰。第二個,器靈白起是誰。查出白起口中提到的少年鑄魂師,一定會有新的線索。
“你是否記得,十年前,長平幻境來過一個少年鑄魂師?”我問。
“十年前……”亂雪琴修長的手指在自己額前點一點,思索半晌才抬眼看我。“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那個鑄魂師十幾歲的模樣,跟你長得倒是有些相像,傻裏傻氣的。”
“去去去,別奚落我。他在這兒都做了什麼?”
“他好像說有解救我那老友長平曲的法子,別的我也不太明白。”
我聽得雲裏霧裏。看來十年前,確實有來過這裏,將長平幻境中的“白起”帶入到了幻象和真實的夾縫之中躲避。可亂雪琴說的是長平曲,不是白起。
還是說,我看到的根本不是器靈,而是《長平曲》的幻身?
不行,要想論證,唯有……
我開口,請求亂雪琴和我去見一個人。
他的眉一挑,“何人?”
“我也不知道他叫什麼。”
“這倒是奇了,有趣。我隨你去就是了。”亂雪琴欣然應允,隨後又反問我,“鑄魂師,你不好奇我的能力是什麼?”
“隨便是什麼都行,隻要是好的。”
他似乎對我的回答有些意外,哈哈大笑。
“璞玉不器,成不我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