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祁山。
落雁峰,北雁關。
原本以巨石壘徹而成,穿雲過雁,幾如淩空而立,天塹橫絕,雲霧繚繞,宛若天關巨門的雄城,不知染了多少英雄豪傑的血骨,又折盡了多少文人騷客的筆墨。
此時已經倒塌近半。
左右兩側淩空橫架的城樓城牆,不知遭到了什麼重擊,已經從中折斷。
每一塊巨石磚都是暗紅的顏色,宛若鮮血浸染。
城關下,穀口前,漫山遍野,都是身著血紅皮甲,連須發都是血紅色的鬼方大軍,如同一片烈焰火海。
北雁關上,卻與之有著鮮明對比,殘旗、殘甲、殘垣、殘屍遍地。
鬼方軍中,一身高逾丈,赤果上身,滿頭血發張揚的巨漢,騎著一頭似狼非狼的血紅色凶獸,從陣中走出,慢慢來到關下穀口前。
其身後還跟著一個身穿大稷文人服飾,長須及胸,頗有幾分文雅的中年。
巨漢抬頭朝北雁關城打量了兩眼,隨意地揮了揮手。
其身後的中年策馬走了上來。
朝關城上叫道:“韓雄將軍何在?”
此人雖是文人打扮,但一身血氣著實不弱,相隔數裏之地,也不見多用力,其聲卻遠遠傳揚,四野皆聞。
不多時,關城城頭上,走出一個男子。
披頭散發,盔甲殘破,卻有如山之勢。
往城頭一立,已經頗顯殘敗之勢的關城,竟仿佛又變成了往日的雄關天塹。
文士叫道:“將軍,事到如今,何不降我王庭?”
韓雄麵上無喜無怒,隻沉聲道:“背祖忘宗之奴,也敢在本將麵前作惡犬狺吠?”
文士聞也不怒,隻是歎了一聲道:“將軍,今日之勢,不用吾言,將軍自明。”
文士聲音陡然拔高,激昂振奮:“稷國連戰連敗,縱市井之徒,亦知其因,以將軍之英明,若虛心平氣查之,亦不難知其致敗之由,”
“稷國有今日之敗,非將軍與弘相一己之罪,蓋因稷國墨守常經,朝野諸公,俱是屍位素餐,營營苟苟之輩,”
“如今稷國處處烽煙,遍地哀民,白骨露野,妖氛難除,早已是大廈將傾,再無回轉矣,”
“將軍勇冠三軍,威淩當世,於此國運窮迫之時,豈可徒向滔滔頹波委以一身,而自雲忠君報國?”
“豈不知稷國老舊,但其上下八千載,縱橫百萬裏,史冊疆域,炳然龐然,使其中興隆治,又何難哉?”
“大廈之將傾,固非一木所能支,既勢不可為,時不雲利,將軍當以天下興廢為重,蒼生存亡為重,區區小節,何足掛懷?”
“若將軍降我王庭,事我王明主,他日盡收稷土,立不世之功,開國稱孤,擁旄萬裏,驅萬裏妖氛,救舊稷億萬黎庶於水火,解蒼生於倒懸,何其壯也!”
“如何要負隅而頑抗,率忠勇而枉死,徒為奔亡之虜,何其謬矣?”
關城上,韓雄一直雙目低垂,一言未發,任文士慷慨陳詞。
直到此時,文士狀似滿麵赤誠期盼地看著他,韓雄才睜眼道:“說完了?”
文士滿麵誠懇道:“請將軍慎慮!”
“嗖!”
回應他的卻是一支鐵矢。
韓雄張弓搭箭,在霎那之間。
也不瞄準,那鐵矢卻長了眼睛一般,瞬息間便射至文士眉心。
“當!”
一柄獠牙巨刃卻是後發先至,直直斬了下來,將鐵矢整個都斬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