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到哪裏去?”吳祿貞變了臉色,當她今日突然以虞姬裝扮出現時,就有一種不祥的感覺了。
餘秀擺脫了丈夫的拉扯,徑直走到了永龍久吉麵前,笑靨如花,麻醉了總領事的神經,他全然沒想到,一個女演員演出導具竟然是殺人的武器,當他被女人的脂粉香迷倒的同時,就見一股寒光逼來,那寶劍砍向他端著槍的手——與此同時,他的指頭勾動了,罪惡的子彈出膛,射向一個女人青春的胸脯。
這一切,被吳祿貞看在眼裏,當他看見餘秀突然舉起的寶劍高過頭頂時,心中就暗叫不好。果然,他聽見槍響了,他隻來得及在餘秀倒下的時候接住了她,趕緊蹲下身子,將她半放在地下,上身自己托著。
血從她的左胸湧出,染紅了雪白絲巾的下角,再很快地洇染開來,把絲巾變紅了,把衣服染紅了,不斷滴血,地下立即彙成一汪血泊。吳祿貞經曆過槍林彈雨,可第一次見一個弱女子在自己的懷裏流血,他抓起絲巾,將她出血的洞口堵住,可血又染紅了自己的衣袖。他隻有大聲叫著:“秀——秀……”
餘秀終於睜開眼睛,盈盈的,如她波心兩點光,幽幽地說:“……動手……早了,沒,沒殺死……他嗎?……”
吳祿貞隻有騙她:“砍死他了,真的……他倒下了,不動了……”
“啊……誰開……槍打我的……”
“是那軍曹!”
似乎印證吳祿貞的話,周維禎也放了兩槍,是對著軍曹的。吳祿貞趕緊把這消息告訴了餘秀:“周維禎把軍曹打死了,給你報仇了。”
“我也給……父母……報仇了……”餘秀掙紮著把話說完,嘴角上彎,露出了痛苦的微笑,一雙秀麗的眼睛永遠閉上了。
待吳祿貞把餘秀放下站起來,日本人都跑了,連同手受傷的總領事還有被打死的軍曹都被他們抬走了。他們不得不跑,因為聚會的幾百個中韓百姓拿著棍棒、菜刀甚至石頭向他們發起了進攻……
督辦嗷嗷大叫,把腸子都悔青了,就為那一刀痛快,以惡懲惡,結果呢?讓自己心愛的人付出了血的代價……總領事真是老奸巨滑,抓住我這點幼稚,來了一個反手搏擊,讓我顧此失彼,真是陪了夫人又折兵呀!身在邊關,對外交涉,都需要運用外交手段,來不得半天意氣用事啊!真不如反清反朝廷那麼痛快……
百草溝不見寸草,天地之間一片混沌。雪還在下,一團團的雪花鋪天蓋地撒下來,像是打開了一匹巨大的白布,把宇宙周遭裹得密密實實,沒有路了,沒有田野了,隻有白茫茫的一片:大地蓋上厚厚的棉花毯,平整得如碾過一樣;山巒披上了白袍,如銀色巨龍靜靜地臥伏在原野上;樹林換上了銀裝,冰雕一般……放眼望去,全部是白皚皚的冰雪,令人目眩神迷。呼嘯寒風不時掠過,卷起地上的雪飛揚起來,與天上飄散下來的雪混成一片,更攪動得周天寒徹、雪暗如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