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北涼人。
他不要孩子就不要。
南陳的事說到底,和她也沒什麼關係。
虞太貴妃那日卻告訴她,“你會有孩子的。”
“等虞貴人進宮生下孩子,就過繼到你名下,你是北涼的公主,隻要你人在南陳,北涼與南陳便會一直交好,當年陛下回南陳推翻吳氏後,國力損失巨大,朝中臣子唯恐北涼趁機攻入,惶恐不安之時你竟送上了門,誰也沒料到會有這麼好的事,你要鬧便鬧,怎麼任性都可以,唯獨不能懷我南陳的孩子。”
他們是要打算囚禁她一輩子。
一口急血突地湧出,穆蓁不知所措地盯著胸前的一片血汙。
“穆蓁!”
“娘娘......”阿鎖的嗚咽聲傳來,屋內瞬間亂成了一團,耳邊的聲音太過於雜亂,穆蓁隻聽到了最近那句,“她怎麼回事?你們不是告訴朕,隻染了風寒嗎?”
太醫戰戰兢兢地進來,替她號完脈,身子抖如篩子,“娘娘怕是,怕是中了亡魂盅。”
亡魂盅......
穆穆蓁聽阿鎖說過,蕭譽的生母周太後,便是死於其毒。
一旦發作熬不過一刻。
她終究還是將命送到了這異國他鄉。
她來陳國三年,樹敵太多,宮裏的每一個人皆有可能下毒,腦子裏瞬間湧上了很多事,然而腹中的絞痛已來得及讓她多想,穆蓁隻望向滿臉是淚的阿鎖,“阿鎖......”
她若死了,阿鎖怎麼辦......
她還沒將她送回北涼。
穆蓁轉頭看著蕭譽,知道時辰不多,“還請陛下顧念當年在北涼,我曾將你從鬼門關拉過一回的份上,務必要將阿鎖送回北涼......”
她一死,阿鎖多半也活不成。
若是父皇和兄長知道她在南陳所受的這一切,兩國必會有一場戰爭。
她能想得到,蕭譽和南陳的臣子定會想得到。
可阿鎖不該為她陪葬。
良久,都不見蕭譽答應。
穆蓁艱難地抓住蕭譽的衣袖,“我能有今日,歸根結底是我的報應,害我之人,定也是我之前有中傷於他,我這一生得罪過無數人,也讓很多人傷心難受過,可唯獨對陛下,我未曾有過半點傷害......”
胸口突地又是一陣翻湧,穆蓁不受控製地抽搐。
“你別說話。”蕭譽抱住她,聲音有些發顫,“朕再尋太醫......”
聲音漸漸遠了。
許是臨死之人,最容易傷懷,穆蓁望著蕭譽那張急切的臉,仿佛又回到了在北涼時的日子。
她纏著他要蜜糖,要紙鳶,他嘲笑她,“都多大人了。”最後還是會給她送到手上。
她口渴了找他能要到水喝。
餓了找他能要到吃的。
走累了他會背她。
無聊了他陪她說話......
那十年間,他們有很多很多的過往,美好又純粹,她以為隻要兩人有感情在,旁的事情再艱難也不過是過往雲煙。
可南陳的這三年,又告訴了她,人世間路遙馬急,人也會漸行漸遠漸無聲。
被幽閉最初的那幾日,她還想過很多。
想著真有一日死在了他前頭,她會對他說,“若我們還有下一次,可不可以換成是你,褪去身上的驕傲和自尊,奮不顧身地來愛我一回......”
可如今她不想了。
眼前漸漸模糊,穆蓁眼底,突地墜下一滴淚來,烙在她臉上,“蕭譽,若有一日,你想起了我們的過往,不要覺得對我有所虧欠,你,還不起,我也不需要。”
她後悔了。
她不該去打開那扇關著南陳質子的宮門。
也不該為了他一句,“我在南陳等你。”便不顧父兄的反動,一人單騎千裏來了南陳,沒有嫁妝,沒有婚禮,隻帶著一位婢女阿鎖,入了他的後宮。
回想她這一生從落地起,便是一身榮華富貴,從未受過半點苦楚和委屈,然老天是公平的,讓她遇到了蕭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