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若黎仍跪在大殿中央,失魂落魄地垂著腦袋。
方才太後的一番話她停在耳裏,卻好似是罩了層不清不楚的雲霧,她隻覺得自己好似在夢中,手腳都沉重得仿佛陷在沼澤裏。
眼前走馬燈地浮現方才被她手刃的那名刺客臨死前震驚的模樣,閔若黎隻覺得血腥味沒頂而來,四肢和心髒一道叫囂著痛楚,終於黑暗掩麵而來,她軟倒在了地上,瞬間失去了所有意識。
倒下的那一瞬間,夜九笙正好趕到,穩穩地接下了她疲憊綿軟的身軀。
閔若黎方才是瞬間爆發,對心力和體力的消耗都極其劇烈,暈倒之時整張清秀的小臉上都罩了層冷汗,幾乎打濕了額發,連纖長的睫毛都被淚水黏成了一簇一簇,那狀貌好不可憐。
夜九笙默默抬手用衣袖按去了她額上的虛汗,眉頭緊緊鎖起,麵上是絲毫沒有掩飾的陰沉。
“璟王,不若將她先行安置到偏殿中去歇息一陣吧,傳喚幾個太醫來瞧瞧這是如何了?”
感受著懷中人在昏沉之中仍有些戰栗的身體,夜九笙壓下了眸中的怒意,抬眸時已然恢複了方才的淡然:“多謝娘娘。”
偏殿之中太醫魚躍而入,一一細細檢查了之後都是同一個回答:“閔姑娘隻是因為驚嚇過度而乏力暈厥,並無大礙。”
夜九笙卻隻信了三分,生生調度了七八個太醫看診之後才終於放下心來。
用了些安神的湯藥之後,閔若黎已然掙脫了夢魘,沉沉地睡了過去,身子也不再輕微顫抖,隻是小臉還是一片煞白。
夜九笙在榻邊靜靜看著,確認了她低而緩的呼吸,才緩緩將視線收回,上前幫她掖緊了被角。
太後是姍姍來遲,進殿後便一旁的太妃椅上坐著,時不時地用餘光掃一眼在一旁僵硬站著的柳側妃,心中心念百轉。
她不知道柳鸞是否真的察覺到了這次更換刺殺目標之事,但是總歸不能讓人徹底變心,她得想出一個折中的法子,既能牽製住柳鸞,也能牽製住閔若黎。
半炷香後,眼看夜九笙都快在榻邊坐成一座雕像了,太後一聲輕飄飄的話語突然打破岑寂。
“璟王,這丫頭如此忠心護主,也同你情意深重,不若由哀家作個媒,擇個好日子,將她許配給你吧。”
似乎隻是信口一說,卻有千鈞重,偏殿中的氣氛瞬間就跌宕起來。
柳側妃絞緊了手中的絹帕,險些將銀牙咬碎,她方才雖然幫閔若黎討了饒,但這並不意味著自己願意同這女人共侍一夫。
更何況閔若黎向來是能奪王爺青眼的,將她收入王爺房中,豈不是自找麻煩,引狼入室?
但她又沒膽子辯駁,隻好垂著頭心如火燒,恨不得直接上前給榻上之人補上一刀。
太後好整以暇地續了一杯茶,好整以暇地等著夜九笙的回答。
後者的視線卻緊緊跟在閔若黎身上,似乎是根本沒有思量,便答了一句:“多謝太後美意,隻是如今臣房中暫時不需要再添新人了,再多隻不過是徒增吵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