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蓉懷著輕快的心情來到了張秀才家門外。
張秀才他們家是整個王家村唯一的外姓人家,據說這個張秀才當年上京趕考的時候家裏出了意外,一把火把房子和親人都給燒沒了,他自己也落了榜,沒了去處,便索性來這王家村投奔遠方親戚,後來幹脆在這裏結婚生子,安定了下來。
雖說這個張秀才身上沒什麼大的功名,但王家村這種窮鄉僻壤,能有個秀才老爺已經是很罕見了,故而大家都對張秀才一家十分照顧。
這個張秀才和王安邦本質上是一號人,仗著自己讀過兩年書,就認為那些凡夫俗子與自己不在一個檔次,種地這種低賤的農活更不屑幹。
平時沒事就在村裏的私塾教教小孩子們認認字,偶爾還會被鄉上的裏正大人請去,幫著寫幾個字記錄個文件啥的,傭金雖然不高,但比較村裏那些種田耕作的農戶們,收入已經算是中上等了。
張氏是張秀才的獨女,平時疼的跟什麼似的,溺愛的不得了,不舍得讓她受一點委屈,這才養成了如今張氏這種囂張跋扈,目中無人的個性。
張氏嫁到王家之後,張秀才曾經好幾次在公開場合表達過對王家的嫌棄與不滿,畢竟,對他一個堂堂的秀才老爺來說,攤上這麼一個窮酸的親家,實在是人生一大汙點。
因此,平時除了王家主動上門求接濟,張秀才很少和王家人有來往,隻有逢年過節才會走動一下,就連王大柱這個女婿,張秀才每次見了,都很沒有好臉色。
和王家破敗的土屋不同,張秀才一家都住在溫暖亮堂的磚房裏,旁邊的灶膛裏柴火燒的正旺,煙囪裏徐徐的冒著白煙,不時飄出飯菜香,這讓王蓉本來就空空如也的肚子更加饑腸轆轆起來。
王蓉進門的時候,張秀才和她老婆剛剛吃完晚飯。
暖融融的室內點著普通農家不舍得點的油燈,照的周圍亮堂堂的,王蓉一走進來,凍僵的手腳便好似一點點化了凍,慢慢恢複了知覺。
和王家的飯菜相比,他們家的飯菜就顯得誘人多了,噴香的米飯,兩碟炒過的青菜葉和綠豆芽,雖然沒看見肉,但起碼能見到油水。
張秀才見到王蓉進來了,隻隨便瞄了一眼,手上的筷子放都沒放,隻當沒她這人似的。
張秀才的老婆倒是說話了,隻不過一開口,語氣就有些不耐煩:“怎麼現在才來?”
王蓉倒是格外的好脾氣,上前大大方方朝他們做了個禮,才回答道:“外頭風雪太大,所以路上耽誤了點時間。”
張秀才當時便有些吃驚。
王家人一慣的窮酸相,見誰都低三下四的賠著一副笑臉,張秀才最討厭的就是他們那個樣兒,便連平時見到都要繞道走。
卻不想這個王二丫倒和其他王家人不一樣,身上自多了一股不卑不亢的氣質。
隻是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以往這個王二丫在人前也是一個逢人便低著頭,很怯弱很沒有存在感的女孩子,怎麼今日言談舉止如此落落大方,完全沒有平常那種逢人矮半頭的感覺,倒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張秀才還在奇怪,他老婆卻沒想那麼多,直接衝著放在角落的那幾口大箱子抬了抬下巴,道:“喏,衣服都在那兒呢,等一下你幫我抬到裏屋去好好挑揀挑揀,能穿的就拿出來抖落抖落土,再疊好放回箱子裏,不能穿的就放到一邊,回頭我給拆了,把裏頭的棉花曬曬,再拿去做幾件新的來。”
你還別說,張秀才老婆支使起人來倒是和她閨女一個樣,就連那雙透著精明刻薄的丹鳳眼,也跟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似的。
王蓉聽完,卻沒有要動的意思,隻是站在那裏,直勾勾的看著她。
張秀才老婆見狀,飛了下眉毛,不滿地催促:“看什麼看?還不趕緊去?”
王蓉不著急不著慌的笑笑:“去可以,但有件事咱得提前說好,我幫你家幹活,可是要酬勞的。”
要什麼酬勞,過去她每次過來幫他們幹活不都是白幹的嗎?怎的這次突然要起酬勞來了?
張秀才老婆當即張嘴想說什麼,然而王蓉並沒有給她開口的機會:“嬸兒,你放心,我也不多要,更不會訛你們什麼,我隻需要你們把所有不要的舊衣裳都送給我就行了。”
張秀才老婆一聽,眼睛微微眯起:“你要那沒用的舊衣裳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