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黯黯不得語
“是的，阿姨。”於振榮連忙肯定。
他的心同樣慌亂，誠惶誠恐地看了一眼白慧珠又把目光求助似的投注到白梅臉上。他怕的就是白梅的媽媽把他當成莊嚴。
“哦……”白慧珠的聲音輕輕巧巧，就好像這是自然，“謝謝你了。”她笑著看他，心裏卻是滿滿的失望，——原來他不是莊嚴。
“沒什麼沒什麼。”於振榮慌忙回答，“幫小梅接一下您，是應該的，沒什麼。”盡管慌亂，盡管尷尬，但白慧珠沒有流露出詫異，她的慈祥和藹讓他的心獲得安慰，緊張也就趨於平靜。
白慧珠微笑：“白梅讓你幫忙接我，有沒有耽誤你的事情呀，現在是年末，大家都忙。哦，你的家在北京嗎？”雖然於振榮說的是普通話，但她並不是沒有見識的女人，從於振榮的語氣裏她感覺到一絲生硬，她確定——他不是北京人。如果他的家不在北京，都這個時候了還沒有回家，反而是和女兒來接她，那他和女兒的關係算得上很好的了。莊嚴就算再忙，她也是第一次來，應該是他和女兒一起來接她的，女兒卻讓一個外人和她一起來，到底是怎麼回事？白慧珠心裏堆滿了疑問。
唉，莊嚴就算再忙，也不至於讓一個外人幫助妻子來接她這個第一次見麵的嶽母吧？這也太不合情理太不把她當一回事。白慧珠心裏暗暗發怒，隻是當著於振榮的麵，她什麼都不能說。
盡管心裏惴惴不安，於振榮還是極力笑著回答：“沒有耽誤我什麼的，阿姨放心。我的家也不在北京，哦，我是湖南的老家，後天回去。”他知道，白梅的媽媽雖然表麵在笑，但內心的慍怒已經溢了出來。因為他看見了她在和他說話的時候目光別樣地看了白梅一眼，那個眼神足以讓他如芒在背。
他在難過，為他自己，也為白梅，他不知道白梅要怎麼回答她的媽媽，但他知道白梅勢必要經曆那個痛苦的過程。
不管是在路上還是回了家，媽媽一直沒有提起一個字是關於莊嚴的，白梅強壓心裏的慌亂和不安，等待媽媽的問話，但媽媽一直都沒說，什麼都沒說，這讓白梅越發不安，連眼神都不敢和媽媽碰觸。
就連吃晚飯的時候，莊嚴還是沒有回來媽媽也沒有說什麼，母女兩個在餐桌前吃飯，就著頭頂明亮的燈，本來應該是快樂的，氣氛也應該是輕鬆的，但白梅明顯感覺到氣氛的緊張，仿佛有無形的東西施加了讓人沉重的壓力。
一直到吃過晚飯，她們都沒有提到過莊嚴。白梅端著一盤水果放到茶幾上，笑著對媽媽說：“吃點水果吧，媽。”然後，她坐到了沙發上。
“梅梅。”
白慧珠很突兀地喚了白梅一聲，白梅不由一窒，心裏馬上掠過驚濤駭浪的狂瀾，她駭然的眼神閃過媽媽平靜的麵容，但她清楚那平靜下麵暗藏的驚濤駭浪不亞於她，而她，準備了無數種的回答亦在這平靜的表象下分崩離析，她不知道該怎麼辦。還有，不知道身體裏哪兒的一根弦嗡地一聲繃斷，讓她立刻有一種再也無法完整的感覺。
“莊嚴呢？”白慧珠終於問出了這句話。
其實，這句話在她的心裏裝了太長時間，她把這句話揉了又揉，又把它緊緊地壓縮成一個小小的點，用力擠在心的角落裏。她記得女兒說過莊嚴很忙，所以她等待忙完的莊嚴回來，她知道他一定會在忙完的第一時間裏趕回來的，因為女兒不會不把她到來的事情告訴他，所以她在等。
女兒讓一個外人幫忙把她接了回來，這所有的時間裏女兒也沒有吐出一個字是關於莊嚴的，這讓本來就滿腹疑惑的她再也無法安心，沒想到就算吃完晚飯莊嚴也沒有露麵，這已經不是正常的了。
心頭縈繞的疑問越來越重，女兒沒有一句解釋，她不能再等下去。
女兒的身體明顯也不再靈便，這個時候，丈夫應該守在妻子身邊的，可女兒對丈夫隻字不提，這是為什麼？
她無法再沉默下去。
“他……走了……”
這幾個字吐出來，白梅感覺到肝腸寸斷的疼痛。
還能夠隱藏的下去嗎？還有隱藏的必要嗎？
一瞬間，白梅的眼淚傾瀉而下，就好像決堤的洪水。她不想讓媽媽為她擔憂，不想讓媽媽為她難過，所以，她隱瞞。可現在，怎麼隱瞞？
媽媽說過她和他不合適，她沒有看出他和她之間有什麼不合適，她感受到的是他的好，他的愛和體貼，所以她覺得他是她今生的依靠，是值得她信賴的托付的人，所以她義無反顧嫁給他，沒想到……僅僅過大了大半年，她的美好剛剛開始，他就伸手扼製了美好的咽喉，把絕情淋漓盡致地攤開，讓無窮無盡的痛苦席卷了她整個人。她想挽救，竭盡全力挽救，所以她一次次容忍，沒想到容忍的結果是他決絕地拋棄了她，連同她肚子裏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