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連成的崩潰和壓抑,我看在眼裏,隻覺得心裏疼得厲害。

從他身後走過去,才準開口,他就輕聲說:“樂怡,我沒爸爸了。”

這句話說出來,我心裏也是一疼,頓時眼睛就酸了起來,他回頭看我,眼睛紅得像兔子。

何則林和他,在中間有著何蕭的歲月裏,不是很親近的相依為命十多年。如今,一個人突然走了,他頓時變成了一個人。

父母,是我們來這個世上的唯一的紐帶,如今一切都變了。

“連成,你要想哭,就哭出來吧。”我看著他的眼睛說,自己的眼淚先流了出來。

他沒說話,伸手把我摟在懷裏,然後一動不動。

肩上有溫熱的液體滲進了衣服,我知道他終於哭了出來。

男人的眼淚,無聲卻有重量,壓得我心裏疼疼的。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抬起頭,聲音啞著對我說:“需要辦的事還很多,這段時間要辛苦你了。”

“應該的。”我輕聲說。

從這一刻開始,何連成恢複了冷靜和理智,就像那些難過和悲傷伴隨著那一場無聲的哭,全部化解了一樣。

何則林的追悼會來的人很多,有朋友有親戚,還有一些合作夥計。董事會的人都到了,白家也來了不少人,劉天、沈末、彭佳德都來了……

我看著他躺在鮮花叢裏,一時間不知道想些什麼。

一個人不管生前多麼強勢,有多少錢,多大的權勢,到了生命最後的關頭,自己能帶走什麼?空手而來,空手而走,連自己的身體都不是自己的。

白事辦完以後,何連成病了一場,整個人瘦了一圈兒。

三個孩子在這期間表現得都很懂事,寬寬雖不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卻有著最本能的悲傷,看到爺爺躺著不動的時候,哭得撕心裂肺。

在他最小的時候,剛有記憶的時候,一直都是這個老人陪著他一起成長。

但是,這個社會不會因為誰的離開,或者誰家的變故就會停滯不前。繁重的工作接踵而至,我們在悲傷以後又投入到新的生活。

隻是最初的那段時間,心是鈍的,走路都有點飄乎。是生活中的瑣事,把我們一步一步逼入了正軌。

曹姨是一下子老的,頭發仿佛是一夜之間白了很多,我們在找到征求了她的意見以後,給她放了一個月的假,讓她回老家休養一段時間。

每天回到熟悉的家裏,總覺得空落落的,在我的印象裏,何則林似乎沒走,隻要一抬頭就能看到他從樓梯上走下來,然後笑問問:“下班了?”

每一個熟悉的場景,都讓我能想起他。

可是,不管如何,生活還要繼續下去。

事後一個月,曹姨回來的那天,我們以哥哥的身份去探望了何蕭。

他變得更加的削瘦,皮膚白得像一張紙。何則林的事我們在第一時間通知了他,當時他眼一紅,然後生生忍住了眼淚。

這一次,他還是那種眼神看著我們。

何連成沒說廢話,直接說:“老爸自己留的私房錢已經在發病前和律師說清楚了,我們兩個人一人一半兒,你出來以後你的那部分會由律師給你。現在凍結並托管在一家基金公司裏,是貨幣型的這幾年應該很穩健。這筆錢,老爸指定隻能給你,所以白露不知道。”

“大頭你拿走了以後,用這些小恩小惠來收買人心?”何蕭的第一句話是橫著出來的。

我和何連成都被噎著了,何連成笑了笑:“隨你怎麼想吧,事情就是這樣,你想得多壞或者多好,對結局並無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