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上酒!”
翩翩公子哥,胸前有璞玉,發絲有些許散亂,醉眼微醺,坐於距門有著三桌之隔的榆木桌邊,麵前已是有了七八壇已經空去了的泥封酒壇。
這位瞧上去醉意彌漫,但仍舊顯出氣度不凡,風流盡顯的意氣公子,趴在酒桌上,小聲嘟囔著些聽不太清的話,周圍還有一些同是吃酒人或是吃食人,正斜眼瞧著這位意氣公子,低笑不休。
宛若在瞧著一位酒桌笑料,飯桌閑言。
倒是意氣公子渾然不覺,倒著已是沒了一滴酒液的酒壇,嘴裏又喊了一聲,“小二,上酒!”
站於前台邊上的小二,這才轉頭瞧向前台內裏的酒家掌櫃,後者輕輕搖了搖頭,小二如得聖旨,轉身進了後廚,眼不見心不煩,轉身催菜去了。
掌櫃瞧著那位意氣公子哥,輕歎口氣,從前台後麵走出來,幾步坐在意氣公子哥身邊,婉言勸道:“付南,你這又是何苦來哉?那沈家三小姐,早就放出了話,一心清修,大道之下,皆無要事,你要是真就對這麼兩句話就鑽了牛角尖,想不通透,出不來,算什麼?就算不為你自己的大道前程考慮,也該為你付家家族考慮考慮吧?”
這位掌櫃,中年男人,有著兩撇小胡子,不胖不瘦,臉上稍顯些那些尋常商人沒有的正氣,棱角微圓,瞧著倒像是一位儒家門生。
讀書人。
讀書人在勸讀書人。
意氣公子,醉眼醉語道:“郝書生,你一個外人,又不是我付家人,管那多作甚,拿酒拿酒,是怕本公子出不起錢是怎的?”
話音落下,桌上突然拍下五六塊棱角分明,像是經由利器切割的工工整整,還散發著青色光暈的乳白色石頭,每一塊都大概有著兩根拇指大小,瞧著周圍有些看客好一陣地眼饞,久久不願從那幾枚乳白色石頭上挪開眼。
倒是那位郝掌櫃,眼未見,聲未聽,仍是勸道:“付南,這些年頭家族分與你的修煉資源,一年半載,越來越少,現在就隻剩下這麼點,你全用來買酒,就不怕到得最後與那沈家三小姐,終成陌路之途?就不想想若是潛心修煉,他日向天大道之上,與那三小姐並肩同行?”
意氣公子似是被提起胸中慘事,臉上一下更紅,倒桌醉意彌漫,嗤笑一聲,站起身來,舉著已是空去的酒壇,踉踉蹌蹌道:“並肩同行?大道同路?郝書生,是你腦子被門擠了,還是我真醉了?”
郝掌櫃有些怒其不爭,也哀其不幸,指著他不忍道:“難道你就白白浪費了這絕好的修煉天賦?”
“絕好的修煉天賦?我連人家一個鞋角都跟不上,一個八境,一個十境,怎麼比?”意氣公子一把將手中酒壇拍摔在地,搖晃一下,扶著桌角慘笑,更似不願多言此事,大聲嚷嚷道:“上酒!上酒!”
周圍本在瞧著笑話的看客,眉頭微覷,不悅乍現。
郝掌櫃抱拳賠罪,將那正有著酒瘋之象的意氣公子,強行按在座位上,“喝,喝,喝,再喝下去,還有提刀的力氣沒有?”
就在這時,從門口急急忙忙跑進來一個低眉低眼,身材幹瘦,一身衣著倒是並不輸於誰的少年,直接跑到這位意氣公子身邊站定,慌張道:“少爺,少爺......”
眼見自家公子光是瞧著手中已經空去的酒碗,壓根沒想著搭理他,急的一把將其手中的酒碗給搶了過來,然後說道:“少爺,別再喝了,沈家三小姐剛剛從那死亡山脈回來了,現在已經進了城,據說修為......”
似是想到什麼禁忌之言,連忙轉了話鋒,換言道:“少爺,我跟你說啊,沈家三小姐,在城門口時遇見一個比我還小的窮鬼土包子,好像一見鍾情了,甚至為了那窮鬼土包子,專門下馬說了話不說,還掩嘴笑了,你不知道,當時那沈家三小姐,笑成了什麼樣,就像是前些日子,咱府上那些春花開花了一樣,可邪乎了......”
意氣公子豁然驚醒,像是一下子酒便醒了,站起身來,死死拽著身旁那低眉低眼的少年,“你說什麼?你說徽音對一個男人笑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小李子,你看錯了,你肯定是看錯了。”
慌慌張張,語無倫次。
坐於一旁的那位郝掌櫃,瞧此一幕,輕歎一聲,起身走了,並未再管這位已是沒了心氣的意氣公子的閑事。
那位名叫小李子的少年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實是沈家三小姐看上了那個窮鬼土包子肩膀上的一隻黑鳥,說是那鳥可有靈性了之類的雲雲,依我看啊,這中間肯定有什麼別有用心的事,不然少爺你想啊,以沈家三小姐那種一心求道的性子,怎麼可能會對那種窮鬼土包子露笑嘛,就是要笑,也肯定是對少爺您先笑的不是?”
意氣公子有些惱怒,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全然沒將周圍食客放在眼中,隻自顧自地不悅道:“說重點!”
差點就一巴掌拍在小李子的頭上,再讓他長長記性,省得在說話的時候七拐八拐,七繞八繞的,聽著就讓人著急。
小李子連說,“再也不敢了......”還是很怕自家少爺發火震怒的,“少爺,當時人很多,場麵也亂的很,那土包子先是擋了三小姐的路,不過倒也不是全沒有自知之明,他也知道自己又窮又醜,沒什麼大用,讓到一邊去了。倒是他身邊那隻鳥,少爺我估摸著,那隻鳥就是受了那土包子的暗中指使,故意在三小姐麵前撲騰顯擺,好引起三小姐的注意,也不知道咋回事,那三小姐好像真就被勾了魂一樣......”
“啪!”
小李子立馬捂著頭連連哀求道:“我是說鳥,是那隻鳥,那隻鳥那啥了三小姐的,不是那個土包子。”
小李子不敢怠慢,揉了揉生痛的腦袋,暗地裏琢磨著少爺這一下沒輕沒重的,該不會給自己打傻了吧?
但其嘴上卻依舊是如實道來,“後麵的事,就好像水到渠成一樣,三小姐自己竟然主動跑到那土包子麵前,還對他三笑留情來著,那隻鳥也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竟然直接就飛到三小姐的肩膀上......”
小李子似是意識到此處不能多說,尤其是那隻色鳥如何如何侵占三小姐的“眼緣”之類的,更加不可提,不然又要挨打,趕忙改口道:“那場麵,少爺你是沒看見啊,多少人眼睛都要嫉妒的發狂了,恨不得自己變成那隻鳥才好。”
說得那叫一個有模有樣,便如親臨現場般,“最可氣的是那個窮鬼土包子,非但沒對小姐感恩戴德,感謝小姐自降身份,與他攀談,也就罷了,竟然還得寸進尺的給三小姐拒絕了,你不知道少爺,三小姐當時都快哭了,那模樣就是我......要是少爺見了,肯定心疼壞了,最好啊,是將那個窮鬼土包子,揍上一頓再說。”
“犯眾怒了。”
小李子一拍大腿,“對對對,就是犯眾怒了,那土包子估計也不太差,知道自己快要死了,這才答應了三小姐,再後來少爺你也知道,三小姐身邊一直跟著那個姓呂的死士。肯定會......”
小李子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神色猙獰。
意氣公子沒鬧沒惱,也沒有怒發衝冠為紅顏之類的壯舉,很是冷靜,隻說:“那家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