磕磕絆絆,跌跌撞撞。
步履維艱。
少年懷中抱著阿彩,在距離山巔之上,隻剩下最後一裏路。
其實到得此時,少年和阿彩還有那隻小鳶鳥,早已過了那猩紅雲層。
二人一鳥,在雲端之上,攀山而行。
身下便是血色雲層,翻湧不休,可謂是雲海濤濤。
至於天際之上,血陽和如鉤血月,遙遙直掛於斷界山的東西兩邊。
依此地向後倒退數千裏,或者數萬裏,便會發現,血色日月便是如同左右兩邊,分立於斷界山的肩頭之上。
壯麗之至。
至於那之於斷界山若螻蟻般的少年少女,在此間距離,自是瞧之不見。
渺小至極。
天道浩蕩,不已萬物為悲喜,大都按規則行事,將整座天地間,按照既定軌跡,遵循規矩。
是所謂井井有條。
但那句豪情萬丈的人定勝天,在這一刻,也便是無異於是在癡人說夢。
但不可笑,也不可氣,不可渺小,不可自棄。
甚至連不知天高地厚都算不上。
就如世間天各一方的天涯與海角,遙遙相對,永不向立。
就沒有可比之言。
雲海濤濤,隔絕天上地下。
在這個時候。
下方那距離山腳尚還有數裏距離,隻敢遙遙觀望,不敢踏前一步的數十位修士,仰頭再瞧,唯有血雲翻湧。
心中腦海,不勝唏噓。
自是有人不由會覺,會有若是如我,則會如何...之類的心思念頭生出。
不可抑製,揮之不去。
自然是痛苦不堪。
不光如此,這中間甚至還包括此時已經從血肉地麵中將自己拔出來的付南,也都一樣如此。
望塵莫及。
瞧不見。
仿佛此刻天地間,便隻剩下了十一,阿彩和那隻黑羽紅眸,是那九曲黃泉引路使者的小鳶鳥。
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至於他們這些陪襯者,最終至多也不過是一位最終的見證者罷了。
到底是容易引動人之頹然,不勝唏噓。
不言山腳,隻說山上。
隻見此時的十一同當初他還是二境武人時,在九曲黃泉中攀登那座真斷界山時候的模樣,如出一轍。
大不過與之上一次的區別是,這一次的攀山路上,沒有那些作為額外磨難的猩紅風雨,猙獰雷電陪伴之。
但這一次,他卻在不如之前那般,從山腰起始,而是真真正正地從山腳之下,一手雙腳,生生攀爬至此,全憑一身修為,無借外力。
換言之便是那斷界山,差不多數十裏的距離,竟然生生讓他一手雙腳,給一步一步地攀爬走過。
不可謂不揪人心,不可謂不駭人。
到得現在,他甚至已經可以說距離山巒之巔,近在咫尺。
隻需要他再努力一下,就不過再有一裏距離,就成了。
但事實上。
並非如此。
此時少年身形早已不知何時開始,便是不成人形的模樣,其周身之上隻剩下了碎布纏身,全身上下血肉模糊,一些直接與尖銳黑石接觸的地方,還有根根白骨畢現。
若論慘絕人寰,也大都是往小往少說了。
此時的他已是如同之前的阿彩般,所有意識,全憑一口執念,一口不墜之氣在艱難支撐。
身體之力早已是消耗殆盡,每攀登一步,都要停下,然後喘息微弱,凝聚氣力許久,才能繼續向上一步。
換言之便是距離那死亡之境,一樣的近在咫尺。
......
天外天仙人對言,數語間改天換地。
......
在距離斷界山山巔再向上九層天塹之上,那位仙風道骨,白衣飄飄的老者,驟然消失的身形,緩緩顯現,一如之前位置和姿勢,正懸空而坐。
雙手放於雙膝處,微微低垂頭顱,向下望去。
目及之處,已經穿過九層天塹,又穿過了那斷界山巔,包括山巔之上,黑石平頂中間的那朵足足有著一人高的巨大潔白蓮花。
最終落在距離山巔僅一裏,或者說是在這老者看來,不過抬步一腳邁出的距離下,那位懷中抱著粉雕玉琢,肌膚勝雪,若才生嬰兒的小姑娘,可自己卻是渾身傷痕累累,足以堪稱是慘絕人寰模樣的少年。
仙風道骨的老人微微搖頭,也微微一歎,視線若長線,音若綿長音,何以至此啊。
然後又微微仰頭,視線不知穿過幾重空間相隔,神色複雜至極,輕聲問道:你說呢?
像極了許久未見的老友,經年之隔之後,再相見時,不勝唏噓。
這時。
當真有人回應之。
在這老人耳邊忽然就響起一個比他的聲音還要蒼老極多,也滄桑極多的老者聲音來,何以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