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紹一原來的身形對於角色後期來太壯了,現在住院磋磨這麼久出來,剛好能貼角色。唯一差點意思的就是頭發,他現在頭發太短了,戲裏角色得是不修邊幅雜亂無章的頭發。每上戲之前弄頭發和化妝要很長時間,為了化出那種蒼頹氣質,臉色會刻意弄出那種病態的蒼白,嘴唇的幹枯起皮皸裂效果都會弄得很細致。

第一次化完妝原野過來乍一看見的時候沒能受了,無聲地看了方紹一很久,看完轉過身有很長時間的沉默。忽略掉頭發,他臉上的蒼白頹廢把原野一下子扯回了方紹一在iu躺著的那些。他每早晚十分鍾能進去看看,其它時間就在走廊裏來來回回地轉。觸動也不僅僅都來自於對那段時間的記憶,這種妝容總是引人想到很多。

方紹一生就是個光鮮的人,他可能會這麼閃耀一輩子。像現在這種狼狽形態的他可能到老都不會有,但原野還是控製不住會想到他老了之後的樣子。

“原老師覺得還行嗎?”化妝師問了他一句。

“可以,挺好的。”原野看著鏡子裏的方紹一,兩人通過鏡子對視,這樣的對視他們有過許多次。第一次應該是原野十七的時候跟方紹一去劇組玩兒,那時候什麼都是新奇的,鏡子裏的方紹一化完妝更英俊了。那時候原野衝他笑得沒心沒肺,方紹一也就回了他一個獨屬於他的溫柔笑意。現在鏡子裏的方紹一蒼頹衰老,原野沉默許久之後牽了牽嘴角,遙遙對視著遞了過去一個淡淡的笑。方紹一回給他的這個笑裏也不是隻有當初溫暖柔和的包容,還有這二十年一起走過來的很多很多。

兩雙眼睛就這麼對視著,好像就在對方的視線下,緩慢又不經意地過完了這一生。

有一場方紹一爬到樹上係完布條跳下來的戲,而且跳下來之後他要在地上摔一下,然後就勢滾一圈。導演都沒問他就直接安排了替身,方紹一哪怕想試導演都不會讓。他現在就是劇組第一保護對象,從來沒體驗過的高級待遇。從前拍戲方紹一隻有親熱戲才會用替身,動作替身他用得很少。以前跳樓跳傘都未必讓他用替身,現在跳個樹都不敢讓他嚐試。

這也是沒辦法,影帝太嬌貴了現在。

原野先前就是從樹上掉下來摔的,拍這場戲他在旁邊看著都隱隱約約覺得腳腕疼。原野走過去拍了拍樹幹,笑了聲跟它:“咱們培養感情,看來這也沒培養出來,你摔我是一點不含糊啊?”

導演聽見了,他:“你那也叫培養感情?你不淨躺上頭睡覺了?”

“那就不是培養了?”原野回頭跟導演,“我看它就是無情無義。”

導演沒那閑工夫跟他臭貧,不搭理他了。方紹一在地上滾的戲自己來,滾了一圈之後坐了起來,對著近鏡頭發了兩秒的呆,然後站起身,抬頭去看自己剛才係的布條。

這種戲拍起來沒難度,方紹一戲感還是在的。而且經曆過這麼一遭之後,心態更沉得住了。

不拍戲的時候方紹一就得戴著口罩,盡量遠離人群。吉濤拿著保溫杯過來,裏麵裝的是冰鎮梨汁,方紹一打開看了一眼,搖搖頭:“不喝。”

吉濤立刻就轉頭,四處找原野,方紹一皺著眉,扯了下口罩,不讓他聲張,低聲:“你喝了,趕快喝。”

“我喝?”吉濤一臉拒絕,“我不喝,回頭讓野哥知道宰了我。”

“這東西能有什麼用?”方紹一還是皺眉,不摘口罩,“你趕緊喝了,等會兒你野哥回來又得盯著我。”

“我野哥幹什麼去了?”吉濤問他。

方紹一搖頭:“不知道,打電話去了吧。”

吉濤沒辦法,方紹一不願意喝非要推給他,他舉起杯子剛要喝,原野從後麵捏了把他的脖子。其實原野真沒什麼想法,以為他正常喝水來著,但是吉濤心虛啊,肩膀一哆嗦。

這方麵影帝秒一百個他都不用眨眼,瞪著吉濤恨鐵不成鋼。原野挑眉聞了下杯子,方紹一衝吉濤伸手,還跟原野:“他搶我東西。”

“嗯?”原野看著他倆,“他不給你喝啊?”

方紹一點頭:“嗯。”

原野從吉濤手裏拿過杯子塞方紹一手裏,跟他:“我給你搶回來了,喝吧。”

方紹一從醫院出來以後就不好管了,水也不好好喝,讓幹什麼不幹什麼,有脾氣了。這也是這次傷了之後才有的毛病,以前這些事他根本不放在心上,都懶得因為這些多話,有話那會兒功夫都喝完了。現在他喝水任務完不成原野就讓他喝梨汁,放了冰糖蒸過之後再冰鎮了,清肺。方紹一喝了幾之後連這個也不愛喝了,想著法地賴過去。

“今晚我給你蒸,濤蒸的不愛喝?”原野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