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旬月,幾叢翠竹漸黃漸萎,好不難看。因著這時正直仲夏,不是草樹枯敗時節,園中小廝細查無果,便培土施肥、細心灌溉,以求好轉。可又過月餘,整個竹林都敗了,隻這一枝細柳越發翠綠嬌嫩。園中諸人不知就裏,也無計可施,報於家主邵大爺,邵大爺於園中思量一番,也莫名其妙。原本想將這一片樹木花草一並鏟除,重新栽種。卻因著一個是此時仲夏不是栽花插柳時節,種了也活不下來,另一著看著這株翠柳也生出憐惜之意。即命人將枯枝敗葉收拾停當,於這翠柳不遠處建起一個小亭,想來,等樹大遮陰,倒也是一片景致。殊不知,這更造下一大禍端。
原來,這柳精自從紮根於此,日日吸納,夜夜潛修。雖因根基已失,妖力不存,但終究已然成精,雖然對付不得人這種天地聖靈,於草樹來說,根本不堪一擊。穩下形神後,便開始汲取身邊翠竹靈氣,最終使得大片竹林枯敗。且說這竹,也是有些節氣的植物,文人雅士更是極為推崇,所以,較之其他植物多了一絲絲靈氣,於此時柳精極是大補。
經過數月,柳精殘枝已有數尺之高,也有了些樹的意思。薇兒也有幾個月大了,已會爬坐,極是頑皮喜人。愛在園子裏看鳥雀螢蝶,不愛待在室內,除卻睡覺吃飯,便要了婆子仆婦抱至園中玩耍,尤喜靠近這株細柳。
自打薇兒撫摸過此柳,便常常夜啼,無人可以撫慰,劉氏焦躁,想盡辦法,無以為力。正值這一日月朗星稀,薇兒又大聲啼哭,撕心裂肺,劉氏無奈,抱撫其背,喃聲哄勸,全然無用,雖沿臥室四處走動拍撫,仍然無用,薇兒啼聲驟急,幾近欲嘔。婆子仆婦也亂成一片,薇兒啼哭更甚。劉氏頭痛欲裂,恍然抱著薇兒走出臥室來到園中。園中月光清朗,鋪了一地,初秋之夜,倒不甚涼,薇兒啼哭稍緩,劉氏漸行漸遠,不經意來到這株細柳邊,吹著細細碎碎的風,滿是愜意,竟不覺薇兒已止了啼哭,睜大了雙眼四處去望,伸出小手乍弄著,像是指向什麼。這時,一旁婆子趕來,躬身從劉氏手上接過薇兒,劉氏才驚覺薇兒已不再哭鬧,一時如釋負重,著人取了軟墊,帕子,擦了把臉,歇於小亭之上。
如是數次,每每薇兒哭鬧,便隻此法可解,劉氏無奈,便隻能如此。薇兒夜裏啼哭,必是要抱撫至這綠柳之處。
原來這薇兒生於陰時,又是弱女,極合柳精之需,隻是一來薇兒年幼,二來柳精此時功力未複,又加之另一陰差陽錯,救了薇兒一命。
這一陰差陽錯是為何來?因著薇兒長得清秀可人,唇紅齒白,家中婆子丫鬟甚喜,常取丹砂朱寇圖於薇兒眉間,本為修飾薇兒,討喜之意。不想這丹砂本為道家至陽之物,最是陰物克星。柳精雖有意加害,卻無力侵身,便又給薇兒加了一層護佑,也道是“天憐其愛”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