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皚覺得祁逾明那張嘴簡直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想回幾句嘴,想想還是咽回了腹中,之後又硬逼著自己笑,"祁先生,為了你路上安全,我就不送你了。您走好。"
祁逾明覺得此刻她強擠出來的笑十分刺眼,明明前一刻能笑得那麼爛漫,襯得周遭一切都頓失色彩……
祁逾明蹙眉,怎麼又想她了?下頜繃了繃,推著輪椅出去了。
莫皚收拾好畫筆與畫板,補了個妝,遮住臉上傷痕瘀斑,帶著錦生也出了門。
傍晚時分回去時,斜陽鋪灑在祁家別墅,使得整個別墅都仿佛鍍上了一層淡淡金光。
莫皚牽著兒子走到簷下,看見祁逾明躺在躺椅上,他閉上眼睛時,整個人身上戾氣盡斂,再加上夕陽打在他身上,使他整個人看起來透著一股純良無害。
錦生也看見他了,嘴裏喚著"疤……疤……"牽引著莫皚朝那邊走過去。
祁逾明聽到動靜,睜開眼睛,鳳眸一瞬射出的光,淩厲含煞。
莫皚看得心神一震,腳步不自覺停下。
錦生還在奮力往祁逾明那邊跑,可莫皚不走,他就隻能拽著莫皚的手在原地打滑。
與祁逾明的距離始終沒有縮短,錦生有些焦灼,"啊啊啊……"地叫了起來。
祁逾明坐起身。
邊上的傭人很有眼力見地過去要幫他,被他揮退。
祁逾明坐在躺椅上,先握住左腿,一點點慢慢把左腿挪放到地上,緊跟著是右腿。
若是常人起個躺椅,不用三秒就能利索漂亮地完成,可這個動作對於祁逾明來說,卻足足用了一分鍾。
看見這一幕的每個人心頭都或多或少有些微妙,或同情,或惋惜,或是……幸災樂禍。
莫皚覷著他麵色,已不如剛開始那幾年自暴自棄,戾氣縱生。
現在的祁逾明,已經能做到雲淡風輕。甚至於,現在的他,比之三年前沉澱了許多,如萬年枯井,不興波瀾。
仿若接受了命運跟他開的玩笑,也或許隻是韜光養晦,靜靜蟄伏等待時機,然後以殘破之軀,再次回到三年前耀眼的他。
祁逾明坐起來之後,那雙鳳眸毫無溫度地看向莫皚,"把我兒子送過來。"
命令的口吻。
莫皚迫於他威嚴,也心疼錦生,隻得牽著錦生朝著祁逾明走過去。
祁逾明把錦生放在腿上。
錦生站上他的腿,摸他左眼眼角的疤。
莫皚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小手,"小錦,不可以哦。摸別人的傷疤是不禮貌的行為,忘了媽媽怎麼教你的了嗎?要顧及別人的心情,不可以隻憑自己的喜好。"
她的語速很慢,怕錦生不能理解這麼長的句子,便反複說。
祁逾明看著莫皚,時間過了五分鍾,若是換了其他人,早就不耐煩感覺心累了,可莫皚堅持了下來,一遍一遍,不厭其煩。
錦生依舊盯著祁逾明眼角的疤,眼睛猶如兩顆黑葡萄,盛著瀅瀅碎光,手卻不再掙紮。
莫皚嚐試著放開他的手,見他規規矩矩的,心裏有些欣慰。
隻要有效,她再苦再累也沒關係。
今天,她帶著錦生跑了熱帶植物園,動物園。錦生走不動的時候她抱著,兩隻胳膊兩條腿酸痛難忍,後腳跟磨出了水泡,隻得買了創口貼貼在腳後跟,又買了一雙軟幫平底布鞋穿上,才能堅持下來。到現在,早已饑腸轆轆,疲憊不堪。
可她並沒表現出來。
祁逾明逗著錦生,"今天早上我說了什麼,記得吧。"
話是對莫皚說的,可從頭至尾,都不曾看她一眼。
莫皚心頭一緊,"你吩咐。"
祁逾明說:"李媽不在,我把廚子辭了。"
莫皚握了握拳頭,忍了脾氣,說:"明白了,你想吃什麼?"
"這麼容易告訴你答案,豈非太便宜了你,難道考試的時候你也能提前知悉題目?"他頭未動,隻輕輕掀了掀眼簾,這麼看著莫皚時,漫不經心中透著一股淩厲。
莫皚:"……"這是考試嗎?!
莫皚心裏腹誹,麵上卻一派淡然,"祁先生,我是怕口味不合你的意,你忘了嗎?之前還說過我做的菜才難以下咽。"
祁逾明一點也不覺得自打臉有何難堪之處,麵色如常地說:"不要太鹹,不要太淡,不要太辣,不要太甜,不要太苦,明白了嗎?"
莫皚隻明白,祁逾明擺明了是在刁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