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成暄緩緩坐在床邊。
屋子裏的人都退了下去,周圍立即陷入安寧之中,偶爾聽到外麵有人說話,是村中的婦人在操辦喪儀用的物什兒。
永夜站在門外看著眼前的情景。
公子看著沒有任何變化,可是整個人卻始終都沒有說話,坐在餘娘子身邊就像僵住了般,定定地望著餘娘子,再沒有任何的舉動。
一種沉重的氣氛籠罩著這間屋子。
終於,張真人忍不住紅著眼睛道:“公子這樣,你還不去勸勸。”
永夜別過了頭。
“這樣也不是辦法。”張真人還想說些什麼,卻將後麵的話和著淚水吞咽了下去。
跟在公子身邊的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公子的臉色已經變得與餘娘子一樣了,可他依舊撐著,沒有任何言語,永夜不忍心再去看。
“侯爺,”綠縈終於忍不住走進去,“您還有什麼話想要與娘子說嗎?”
宋成暄聽到綠縈的聲音,這才抬起頭來,發現天色竟然已經漸黑,不知不覺他已經坐在這裏幾個時辰。
時間過的好快,他覺得他好似隻看了她一眼。
綠縈抿了抿嘴:“嬸子們都說,現在該給娘子換衣服,免得一會兒娘子走了……留下遺憾,那些衣服是我與村中的婦人一起做的,很軟和……”
綠縈說到這裏,不知怎麼回事,鬼使神差地將衣服拿起來遞給宋成暄看:“不信侯爺摸一摸,穿在身上應該很舒服,我還做了一條薄紗,給娘子覆麵用,不過娘子本就不在意臉上的燒傷,我也拿不準該不該……”
“不用了吧!”
綠縈聽到耳邊傳來聲音,這是宋成暄踏進屋子裏之後,第一次開口。
聲音低沉,微弱,就像力竭的人最後發出的響動。
宋成暄的手撫摸過那些衣衫,然後站起身走出屋子。
守在門口的婦人們立即鬆了口氣,看到宋侯這般模樣,她們才恍然大悟,原來侯爺對娘子有那樣的心思。
可惜天不遂人願,娘子年紀輕輕就要走了。
門被合上,婦人們開始忙碌。
永夜望著宋成暄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村中是否有人懂得婚儀,若是有,將人請過來,我想寫兩張庚帖。”
族中長老匆匆忙忙帶著兩個人前來,又將大紅帖子擺在桌子上。
宋成暄提起了筆。
恍若回到那一年,母親臉上滿是喜氣,所有人抿著嘴笑著看他,目光中飽含深意,他第一次看到生辰貼,朦朦朧朧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那個攥著他手指的小姑娘會成為他的妻室。
許多年了。
看著她來到這世上,又要看著她離開。
到底是緣深還是緣淺。
門再一次打開,婦人已經為她穿戴妥當,宋成暄再次走進屋子。
綠縈跪在旁邊無聲地哭泣。
徐清歡躺在那裏,仿佛很快就要沒有了聲息。
宋成暄將生辰貼塞進她手中。
“清歡,”他喊著她的名字,“我是魏王嫡長子,曾與你定下婚約……”
床上的人沒有半點的動靜。
宋成暄語調緩慢而清晰地繼續道:“清歡,我身邊沒有別的女子,也不曾向任何人許諾,如果你答應就點點頭,從此以後你就是我唯一的妻室。”
“清歡,你聽到沒有?我是……宋成暄。”
“我是宋成暄。”
不知說了多久,屋子裏點起了燈,他的嗓子越來越啞。
“公子,別喊了,娘子已經走了。”
淚水慢慢地燙過他的臉頰,仿佛帶走了他身上所有的溫度,心窩上如被剜下一塊血肉,那麼的疼。
恍惚間他仿佛看到一個人影,站在他麵前向他微微一笑,然後轉身漸漸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