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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人要麵子樹要皮。對美女來說,嬌好的麵容和凝脂般的皮膚就是她的全部。天生麗質的安靜,先是背脊皮膚發癢、掉皮屑,繼而是四肢出現褐斑並向軀幹、頸部、麵部蔓延,以至產生潰瘍,自以為奇醜無比,見不得人了。她整日苦悶,痛不欲生,借酒消愁。

對韓靜所患的皮膚病,專家最後診斷為皮膚癌最嚴重的一種:晚期黑色素瘤。放療方法不管用,反而加重了病情。

此時,她體無完膚,傷口所流,由黃變綠,令人見之惡心,帶有臭腐之味。如此,能安樂死,也頗使她略感欣慰。

進了醫院,她仍舊要喝酒,否則就不配合治療。對於死,她是一點顧忌也沒有了。對一個渾身仍舊要喝酒,否則就不配合治療。對於死,她是一點顧忌也沒有了。對一個渾身潰爛的人來講,人生還有什麼可以留戀的呢?

她再三懇求醫生允許她喝酒。醫生沉吟許久,不能給她一個明確的答複。

她不斷地懇求,最後竟然說:“你們不允許我喝酒,我就自殺。我可以簽字,說明是我自己要求的,出什麼問題,不要你們醫生承擔。”

醫生感到問題很棘手,便說:“你自己決定吧!”

她高興得不得了。醫生規定她一天隻能喝一次,每天不要超過二兩。

喝了酒之後,她渾身的傷口奇癢,用手去抓,抓下腐肉,又疼痛無比。但她仍喝酒,並且悄悄地加大份量,越喝越多,有時一次就喝下一瓶。她現在隻求速死,拚命喝酒。

這天,酒瓶已空,她心中難免暴躁。夜深人靜,皮膚奇癢無法入眠,便狠狠搔抓,卻又痛得如烈火焚燒。這般苦楚,活著就是地獄。她想今晚能死去最好,但不知怎麼死法。

人在決定自己走向死亡的時候,往往不是意誌力判斷的失誤,相反,她的意誌會變得異常堅強。殘酷的事實告訴她,自己患的是不治之症,要戰勝不治之症,唯一的辦法就是消滅自己的肉體,從而使疾病與肉體一齊毀滅。她要自己動手消滅自己,自焚最好,將這些頑固的病菌毀於火中,該是多麼痛快!但既弄不到汽油,也搞不到數量足夠的酒精。服毒倒也最簡捷……想想看,什麼地方能弄到劇毒的藥……

神思恍惚之際,忽聽外麵“當啷”一聲,頗為奇怪。她走出病室,站在過道上四處察看。過道在白天也是暗暗的,夜晚熄了燈,更是漆黑一團。平時,因為這裏病人稀少,值班查夜在醫生也很少走動。是不是有人來偷看她自殺?

這是座設在遠郊、非常冷落的醫院,與市區醫院的嘈雜形成顯明對照。安靜的皮膚病使醫生們的診斷莫衷一是,最後才推到這座鮮為人知的醫院來,安靜當然不知道它的底細,隻以為是腫瘤醫院,其實這裏是病毒遺傳工程研究基地的附屬醫院。人們對癌症是望而生畏的,即使離這裏比較近的農家居民,看到圍牆就遠遠停住,不敢向前。利用人們的畏懼心裏達到安全保密目的,足見保衛人員的良苦用心。

韓靜雖然在這裏接受治療已有月餘,可仍然不熟悉醫院情況,她的活動範圍僅僅局限於病房與廁所之間。她不願意在夜間使用護士為她準備的便器,情願在黑暗中打著手電拐彎走十幾米的路去上廁所。她的膽量變得出奇的大,“隻有鬼怕我,沒有我怕鬼!”所以當她聽到外麵有腳步聲,便倚在門框邊,看看究竟是誰會在深更半夜來這裏。她慢慢走過去,卻被那人撞了一下,痛得她“喲”的哼了一聲。

“你是誰?”韓靜打亮了手電。

黑影瞬間變得極其明亮。個子不高,穿著黑色衣服。這人不是醫生,也不是病人。

那人一聲不吭,極其迅速地繞過她逃走。她呆呆地也不發一聲,隻聽到向黑暗遁去的人好像落下了一件東西,借著手電光找去,見地上有個方形的金屬盒子,便揀起來。回到病室,在亮光中一看,金屬盒裏麵有隻瓷瓶,形狀很普通,好像是個酒瓶。

是酒就好,她想,至少也得有二兩酒。瓶口封得很緊,但還是被她旋開了。瓶蓋是瓷的,上麵寫了幾個字母WGN。瓶塞也是瓷的,一拔就起,那股酒味就迫不急待地冒出來。運氣真不壞,她對著瓶口輕輕啜了一口,味道不好,很苦,苦得她眉頭皺成一團,那怕是毒酒也要喝。

她還想再喝第二口,但覺得這實在不像是酒,便將它擱到桌子上。

“不走運!”她想,便一屁股坐到床上。門迅速地打開了,像是突然刮起大風,殺氣騰騰衝進一個人,穿著黑衣服。還沒有等她有驚訝的感覺,卻已早早地挨了那人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