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生活的城市到上海，乘飛機需要兩個小時。第一次坐飛機，並沒有給我帶來多少興奮。相信在這種心境之下，換了誰也難以興奮起來。
雙腳離開地麵，置身雲端的感覺，讓人心裏很不踏實。齊致遠坐在我的身邊，頑強地保持著緘默。和他一樣，我也找不到什麼話題來交談。因為我們之間隻要一開口，都會禁不住地落淚。我隻好將頭轉向窗外，看著厚厚的雲層在陽光下熠熠發光，耀眼奪目。那一成不變的風景，讓人昏昏欲睡。
終於到達上海了！
這座大城市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那裏的人都不說普通話的，但這並不妨礙我和他們交流。
我那一口純正流利的普通話引來人們的議論紛紛。
“喲，這小姑娘不得了的啦，和那個演小婉君的那個小姑娘好象的啦。”
“將來好好培養，會出人頭地的閥。”
我驚訝地發現，上海人說普通話的那種腔調，竟和母親如此相似。
齊致遠找到行李，艱難地撥開人群，喊我跟他走。
我聽到身後有人在問：“這個是她爸爸嗎？”
有人答：“不太象啊。這個男的這麼年輕。”
又有人說：“這個男的好眼熟啊。”
又有人說：“哇，說不定又是哪個明星的私生女閥……”
齊致遠戴上了墨鏡，加大了步伐，象逃避貓的老鼠一樣狼狽逃竄。我想如果這個時候有人把我抱走了他都不會知道。還好，除了他，沒有人會要我這個累贅。
但是，“私生女”這個名詞，卻一直在我腦中縈繞。
什麼是私，生，女？
出租車將我們帶到了一幢洋房前停了下來。
高大的拱形玄關下，立著兩根又圓又粗的柱子，寬闊的紅木雙扇門上，現著精致的浮雕，頗俱藝術氣息。
不等我仔細打量這座風格迥異的房子，齊致遠摘下墨鏡，拿了行李，匆匆走了進去。
“叮咚……”門鈴發出清脆的聲音，裏麵立即傳來一聲：“來啦。”
來人打開門，一眼看到齊致遠，不禁驚訝地叫了一聲：“少爺！”
“唔……”齊致遠淡淡地應了一聲，正要邁入，卻見她正瞪著他身後的那個不速之客，他當下有些光火，語氣也變得不那麼友好起來：“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幫著拿行李？”
這名中年婦女如夢初醒般應了一聲，這才接過我手裏的行李箱，轉頭大聲道：“老爺！太太！少爺回來啦！”
兩位老人聞聲而出。他們看到我時的那種驚愕，我至今難以忘懷。
“這是艾淺憶，艾薇的女兒。”齊致遠向他們介紹著我，複又向我介紹著他們，“淺憶，這是你的外婆和外公。”
“外婆和外公？”我的腦子轟然作響，“他是這裏的少爺！那我媽媽難道是他的……姐姐？”
我愣在一旁，呆若木雞。這突然而至的血親讓我不知所措，除了直愣愣地望著他們，我作不出任何反應。
外婆等了良久，也沒等到我的一聲呼喚。她滿臉哀怨又帶著憎惡的表情恨恨地道：“這孩子，跟她媽媽一個樣！”
外公還算大度，對我揮了揮手，說：“先上樓去吧。坐了這麼久的飛機，也累了。”
齊致遠扯了扯我的衣袖，輕輕對我說：“來。”
我機械地跟在他身後，上了樓，來到一處房間前，他推開了門。
“這裏是我的房間，你先住在這兒吧。”他說。
我站在門口，不肯進去：“那你呢？”
“我去住客房。”
“那我媽媽以前的房間呢？”
我執拗地問。
齊致遠歎了口氣，目光頓時黯淡下來：“自從你媽媽離家出走後，她的房間就變成了雜物間。”
“是嗎。”
我悶悶地站在門口，遲疑著不肯進去。
他回頭催促，反問：“不喜歡這裏嗎？”
我垂下頭，看著自己亮閃閃的黑色妹妹鞋，故意在白襪子上踩出了一道黑印子。
他的目光落在那塊黑印子上，哽了半天，還是將我輕輕拉了進來，掩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