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昂昂然吐出一句話來:“你弄錯了,不是仇人,是陌路人。”
他垂頭喪氣,口中喃喃著:“我該拿你怎麼辦……”
愛怎麼辦怎麼辦。
他歎:“小艾乖乖!”
我的心忽然象被什麼東西揪住,開始懷疑自己這次是不是又過份了。現在的情形,似乎是他越生氣,我就越快活。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對他呢?我想像小時候那樣撲進他懷裏抱住他的腰,彼此擁抱一下,不快樂就會煙消雲散。可我已經長得太大了。我走到他麵前,靜靜望著他,希望他也能看看我。但他沒有。於是我轉身離開。
如果他那刻拉住我,也許這一生就改變了。可總是事與願違。他茫然坐在那裏,眼睜睜地看著我就這樣從他身邊走過。
他不明白,女人會用兩種極端的方式向男人索要寬厚與溫情,一種是小鳥依人,一種是歇斯底裏。
其實那時,我也不明白。
陽光透過雪白的窗紗投射進來,在地板上灑下斑駁迷離的光影。我伏在床上,大滴大滴的眼淚順著眼角滑向鼻梁,重重跌落在枕頭上,枕麵已被淚水浸濕了一大片。
昨夜真是有史以來最難入眠的一夜。我從來沒有想過真的要離開他。當那番決絕的話說出口時,我就後悔了。可他沒有來安慰,無論如何我都無法放下自尊,繼續賴在這裏。
我該怎麼辦?難道真的要我回到上海,回到我的那些一點人情味都沒有的親人身邊去嗎?
恍惚之中,忽然覺得身旁有些不對勁。我微撐著身子轉過頭來,差點嚇得靈魂出竅……我的身邊,竟側臥著一個人!
當我認出那個人正是齊致遠的時候,我的心不禁一陣緊縮。
他身上,還穿著昨天晚上回來時的那件襯衫,一隻胳膊墊在頭下,另一隻撲在床上,身子像個嬰兒般蜷縮著,眼窩裏還噙著一汪淚水。那透亮的晶瑩刺得人眼發酸,心更酸。他沒有睡到我的枕頭上,應該是怕驚到我吧……可他為什麼會流淚?要走的人是我,他哭什麼……
我抽出一張紙巾,小心翼翼地攏到他麵前,想要替他吸幹淚水。那覆在眼上的長睫微微一抖,淚水便順著鼻梁吧嗒跌在了他的衣袖上。
“小艾……”他緩緩睜開眼,哽咽著說,“我們不是說好了,這裏永遠都是你的家麼……為什麼要離開我?”
我再也抑製不住哭出聲來。
他展開墊在腦袋下的那隻胳膊,示意我枕在上麵。我順從地靠過去,立即被他緊緊擁進了懷裏。
“不要離開我……”他的胸膛大起大伏,喉頭哽咽,聲音幾近嘶啞,“我從農場趕回來,是給你慶祝生日的,不是和你吵架,更不是聽你說要離開的……”
他把我的頭使勁按在他胸前,不許我看到他哭泣的樣子。
“為什麼要這麼對我?難道就因為你以為我忘掉了你的生日,你就要離開我?”他心中的憤懣無法宣泄,不得不用著一連串的質疑來敲打我的靈魂。
我的絕望又從何處才能消退?
我抓著他的襯衫,無奈歎息:“你何止忘掉了我的生日,你幾乎快連我都忘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