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淮聽沐淵兮如此說,麵露喜色,但是他卻突然停住不說,這讓王淮反而急了起來,忍不住問道:“不過什麼?”
沐淵兮緊緊的盯著王淮,“你能不能告訴我,三十年前的那場戰爭,我方將士的傷亡如何?”
王淮重重的歎了一口氣,空洞的眼睛裏頓時充滿了刀光劍影,不斷的有人受傷,不停的有人死去。剛剛還在一起說笑的人,轉眼間就變成了一具沒有任何知覺的屍體。這樣的場麵,如果不是今晚沐淵兮提起,王淮是絕對不會去想的,他把它藏在記憶裏,從不輕易去觸碰。這麼多年來,他的心裏隻有恨,對張循的恨!
一開始他對沐淵兮充滿了敵意,可是通過剛才那番話,他又覺得對方雖然是張循請來的人,但也不像是個不明事理的糊塗人!不過,他實在是猜不透沐淵兮問起這個到底是何用意?
想了半天,王淮才慢慢的說道:“都過去三十年了,你還問這些幹什麼?我不知道我們到底死了多少人,但是我可以告訴你,死去的人比活著回去人要多!外族陣營中不知從哪裏來了個妖人,他擺下一個陣,裏麵飛沙走石、黑煙滾滾,哪怕你不在陣中,隻要他一施法,你就會迷失方向,然後誤入陣中。那黑煙中有毒,而且又沒有破解醫治之法,因此我們許許多多的兄弟就這樣不明不白的含恨死去。”
“那後來呢?”,
“後來雖然我已是亡魂,但因為不知道張循的死活,故此一直徘徊在那裏。直到兩個月後,將軍破了那個妖陣,殺了那個妖人,我才知道原來當時他明明可以救我的,但是他卻把我丟在草叢邊,卻選擇了救將軍。說什麼‘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哈,全是騙人的!可笑我因為掛念他的死活,而不肯去陰間冥府,成為孤魂野鬼。你說,我該不該恨他?”
“原來張循的為人竟然如此,難道你與他從小一起長大,你就一點都不清楚?”
“這……”王淮一時語塞。半天才幽幽的說道:“在此之前,他待我倒像個友愛義氣的兄長,可是我怎麼會想到在麵對富貴榮華、飛黃騰達的時候,兄弟之情就一文不值了!”
“是啊!張循這麼做,確實令人難以明白。兄弟的命與別人的命相比,孰輕孰重,根本就不用考慮的,哪怕這個人是將軍!是可以替那些死去的將士報仇的將軍!是可以破陣殺敵保我疆土的將軍!王淮,我說的對不對?”
王淮楞了楞,喃喃的說道:“我隻是恨張循見死不救,根本就沒想到過許多。”
沐淵兮盯著他,“當時在你與將軍之間,張循的能力隻能救回一個。在一生一死之間,在兄弟與將軍之間,在私情與大義之間,你若是他,當如何選擇?”
“我,我當然會……”說道這裏,王淮突然停住,直直的望著沐淵兮,“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都沒想過這些,你為什麼要問這些?”
“恨一個人是需要理由的,怎麼能不清不明的去恨一個人呢?對你而言,張循負義,可對於那些死於那場戰爭的將士和僥幸活下來的人而言,張循大仁大義。所以你總得讓天下人明白,你王淮不是不明是非、無理取鬧之人,你恨張循,當然也要人明白你恨他的原因。”
王淮無語,那場戰爭曠日持久,艱苦異常。如果不是將軍神勇,真不知道何時才能結束?如果張循當初救了他王淮的話,那麼將軍就是不死也會落入敵人手中,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可是……
“王淮,你為什麼不說話?如果當初張循救了你,那麼現在你們豈不是一樣的富貴、一樣的升官、一樣的光宗耀祖?當然你們得必須先破了那個妖陣才行!要不然你們能不能再活下來也是個問題?將軍不在,大元帥也已經沒有了退路,而敵軍肯定會乘勝追擊。所以……”
“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了!三十年來,我有意不去想那些可怕的場麵,我的心裏隻充滿了恨,對張循的恨!隻有這樣,我的心裏才不會讓那些成為我的夢魘!隻有這樣我才能忘記那場可怕的戰爭!直到我每每想起那些廝殺時隻剩下一種感覺,隻剩下一個人!隻剩下一件事!”
“你飄蕩在這世上,心中隻留下了恨,對張循的恨,不斷的找張循報仇!可是,你為什麼會死去,置你於死地人是張循嗎?他隻是沒有救你卻不是奪命之人!你為什麼把責任全部推在他一人身上?”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你一會兒這麼說,一會兒那麼說,你到底什麼意思?還有你為什麼要讓我再想起我不願再提及的往事?到處陳屍遍地、血流成河,多麼殘忍的事情,你為什麼要提起?不,不,我明白了,你是想替張循開脫嗎?哼,不,我告訴你,不管怎麼樣,他對不起我,我永永遠遠都不會原諒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