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明坤的眉頭已經不自覺地皺了起來,他目光銳利地看著顧唯,眼神中有隱約的警告,但她平靜地回視過去,繼續說:“之後很不幸,出了今天這樣的意外。剛才齊總說,我院給出的設計意見成為了本次事故的導火線,這一點我絕對不能認同。央廣作為國內最專業的設計團隊,做過的風電項目設計非常多,無論是人工魚礁還是放流站的成品我們都有很多經典案例,甚至被業內的專家當做教材用來講課,這說明這個構想本身是絕對合理可行的。”
“我認為在座的許多人已經錯入了一個誤區,船舶失火,明明是船舶本身的問題,甚至很有可能是船上人員操作失誤引起的,具體原因還待糾察,大家卻把矛頭指向了放流站的方案,真是不可思議。假使今天船員駕駛這一艘沒有經過安全檢驗的船是在風機附近的施工現場出了問題,按照方才的邏輯追本溯源,豈不是這個項目本身的存在就是個錯誤。要是這麼算,從一開始兩大集團就不該來投資巡風9號的項目,這樣便不會有任何的危險,不用自尋煩惱了。”
齊明坤看了一眼程亮,程亮隨即說道:“顧總,據我了解出事的是勘測船,並不是運維船。但凡是運維船,船舶公司在調度之前一定會慎重檢查,不會出現像今天這樣的情況。正是因為派出了勘測船,各方才放鬆了檢查力度,而派出勘測船的原因,難道不是因為貴院?”
“無理取鬧。”顧唯嗤笑了一聲:“按照你的說法,是不是所有的勘測任務都是不必要的,如果沒有勘測工作,你以為一個巨大的工程是如何一步步地構建起來的,難道是隨手指一處海域就開始施工嗎?無論是運維船,還是勘測船,隻要是派出的船隻,船舶公司就應該對其負責。我沒有見過公司和船舶運營商的具體協議,但如果連我上述的這一條明細都沒有,公司的法律顧問也大可不必幹了吧。”
程亮還不甘心:“顧總,我知道你心裏不痛快,但是溺水傷員的家屬堅持要我們給說法,這件事的起因也的的確確是因為你,我們需要給傷員家屬一個交代,也需要給社會公眾一個交代。做出相關的人事處罰也是不可避免的,還請你能以大局為重。再說了,原本甲方對乙方出現不滿時,是有權利提出質疑和更換對方負責人的。”
顧唯無奈地搖了搖頭:“程主任,我聽了你方才的一番話,真是替騎士集團的公關團隊感到擔憂,就你這樣的說辭拿出去公示,根本沒有說服力。船舶出事,拿設計師開刀,這像話嗎。今天就算我能讓步離開這個項目,網友也根本不可能買賬,隻會說兩大集團毫無擔當,對安全隱患視而不見,避重就輕地拿乙方來轉移注意力,規避本身應該承擔的責任。”
齊明坤本來跟程亮商議,逼得顧唯辭職之後,可以跟央廣設計院私下達成協議,不公開顧唯的身份,隻對外宣布是項目某高管人事變動。但這種事情總不好在會上當眾說,程亮也為難了起來。
梁雲川本來還擔心顧唯的狀態,這會兒到坐在邊上一言不發任由她發揮。她遠比他想象的要睿智和冷靜,讓他心裏鬆了一口氣。
顧唯見無人反駁,就乘機加了一把火:“換句話說,如果我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離開項目,把所有的責任都承擔下來,那我們央廣設計院在業內的聲譽也會受到重創。難道各位是欺負我們設計院不如你們資本雄厚,請不起律師來維權?就我個人來說,自問駐六橫以來,兢兢業業,對項目始終懷有最大的熱情和誠意,無端地遭受這樣的指責,我也會通過法律途徑來維護自己的權益。”
話說到這一步,梁雲川自然也不能再保持沉默,而是公事公辦地對顧唯說:“顧總你放心,我作為項目總負責人向你保證,絕對不會隨意地更換總設計師,這是對你個人的尊重,也是對貴院的尊重。另外,我跟你一樣,對現有的公關邏輯感到匪夷所思,如果把這樣的處理結果公布於眾,恐怕會成為風電行業、危機公關處理行業共同的笑柄,我是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程亮被梁雲川這麼一嘲諷,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恨不得下一秒就離開會場。
梁雲川總結道:“輕舟集團的特別顧問明天一早就會到這裏,今天不太巧,趕上了北京的航空管製,飛機無法起飛。等他到了,我會讓他出具一個更完整的對策,到時候會再通知大家。今天的會議並沒有達到我想要的效果,明明是緊急應對會議,卻開成了這幅德行,我甚至沒有顏麵再麵對央廣設計院的工作人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