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我們都要活下去
果真如納蘭寧熙所說那般，沒走多遠便看到一條小河。由於是冬季枯水的原因，河麵並不寬，河水也有些淺。
納蘭寧熙看了看結著薄冰的河水，咬牙問道：“我們……要到對麵去嗎？”
“不……我們得順著河流往下走。”周渝南側頭看了納蘭寧熙一眼，輕歎了口氣，解釋道，“在河裏走，能隱去我們的蹤跡，這樣他們就找不到我們。”
“哦！”納蘭寧熙深吸了一口氣，咬緊了牙關，朝著河水邁了進去。周渝南卻拉住了她，“你等等。”
納蘭寧熙不解，隻是看著他。
周渝南什麼也沒說，隻是先行下了水。他的腿上本來就有傷，入水之後，便是一股渾紅染開。納蘭寧熙留意到在入水之時，他的臉上閃過一絲扭曲，不過很快便恢複成了麵無表情。
周渝南在水裏站定之後，微彎下了腰，將背對著納蘭寧熙：“公主……權宜之下，還是讓屬下背你吧！屬下發誓……今日之事，絕不會有第三人知道，如若……公主仍是無法……等到公主平安之後，是殺是剮……全隨公主決斷。”
他……這是打算背自己過河？納蘭寧熙的心裏淡淡的一抽，卻是朝他搖了搖頭，然後毫不猶豫的踏入了河裏。
水漫過她的小腿，浸濕了她的裙子，隨後小腿腿骨裏麵便覺一陣又一陣刺痛。她什麼也沒說，隻是拉著周渝南的手臂，朝前行去。
“公主……”見納蘭寧熙下水，周渝南焦急的勸說著，“公主你的身子弱，經不起凍，還是讓我背你吧！”
“不用說了，走吧！”納蘭寧熙異常固執。她拉扯著周渝南朝前走，每一步，都覺得自己走在刀尖上一般。
周渝南仍不死心：“公主……如若你出什麼事，讓我……如何交待？”
納蘭寧熙回頭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讓周渝南心中一疼，頓時領悟到自己終是說錯了話，隻是亦無從解釋起，頓時也沉默下來。
“現在我們兩人必需齊心合力，兩個人的力量，總比一個人大。所以不管是你，還是我，都要活得好好的，要不然……可能我們誰都活不下去。”
納蘭寧熙的話說得擲地有聲，讓周渝南看她的神色裏又多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連衣帶水，又是受著傷的身體，在冰涼的河水裏走得極慢。納蘭寧熙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那感覺好像有一輩子那麼長。
身上包裹著的那床被子被她紮了一下頂在了頭頂，如此這般方不至於打濕了。天寒地凍，保暖之處的作用，完全不下於困於荒郊野外時的食物的作用。
她的腿已經完全麻木了，隻是憑借著本能的動作，一步一步往前挪動。周渝南情況比他也好不了多少，他的嘴唇一片煞白，眼睛裏通紅一片。
“從那裏上去。”周渝南將納蘭寧熙往一塊大石頭上推去，“從石頭上走，盡量不要踩到草叢，留下腳印。”
納蘭寧熙鬆了口氣，拚著最後一絲力氣，把頭頂的被子扔到了路邊，然後手腳並用的往石頭上爬著。
周渝南在後方托著她的腿，終於把她推到了岸上。納蘭寧熙半躺在岸邊隻是喘氣，大腿下一片冰涼，涼得她都不知道那是她的腿了。
“快起來，把濕衣服脫下來……”周渝南也從水裏爬了起來，慘白著一張臉，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催促著她，“用……用被子把自己包起來。”
說完之後，就翻轉過身子背對著她。納蘭寧熙明白他這是為的避嫌。不敢擔擱，也不能有一絲的猶豫與羞澀，納蘭寧熙褪去了裙子，裙子裏麵的褲子她在下河之前便偷偷給扯到了腰間紮緊，倒還沒濕多少。
把褲子扯了下來包在腿上，又拿被子從胸口開始裹起，用帶子將胸口和腰際綁了起來，隻留了腿側的開口，方便行路。
等到她弄完之後，再看周渝南已是滿頭滿身的白煙。“周將軍你……”
納蘭寧熙伸出手想碰周渝南，卻在挨近他的時候又收了回來。她聽說過一些武林人士可以用內力調息，如若輕動，說不定會令對方走火入魔。
遲了一會之後，周渝南說話了：“我……沒事。”
他從地上站了起來，臉色看起來比之前好了許多，說話之時的中氣也足了很多，就是身上白霧繚繞，讓人看著有些不真實。
“我們走吧！”
這岸邊下過雪，雖然石頭上的雪化開了，但是路邊的雪還是覆著的，納蘭寧熙剛打算踏上去之時，周渝南就叫住了她：“等一下。”
他從路邊抽了一條極長的樹枝來，隨後上前摟住了納蘭寧熙的腰，然後將樹枝往地上用力一插。
他們的身體借助著樹枝從空中高高躍起，然後落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下。落地之後，周渝南手裏的樹枝並沒有扔掉，反而是抽了回來，再一次插向前方不遠的地方。
如此三四次之後，他們離河岸已經有幾十米的距離了。周渝南扔下了樹枝，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呼吸聲急促得就像風箱。
納蘭寧熙也一屁股坐了下來，她背靠著一棵大樹，直喘著氣，連手指頭都不想挪動一分。
稍過了一會之後，周渝南歇過氣來，看了納蘭寧熙一眼說道：“公主……這裏還不安全，而且看這天色快黑了，我們得要尋一個安全的地方安置才行。”
納蘭寧熙試著挪動了一下身子，最後還是靠了回去：“我……我得休息一會。”漫無止境的逃亡，原來拚的是膽氣，頂的是體力。
“那……”周渝南考慮了一會之後問道，“你在這休息一會，我去四周看看，尋找一個妥貼點的藏身之地，回過頭來接你。”
納蘭寧熙點了點頭，比起兩個人一起瞎跑瞎撞，倒不如這樣分開來得好，而且還能節省她的體力，她現在是一分力氣都不想使了。
“拿著這個。”周渝南將一根木棍遞向納蘭寧熙，“如果有什麼危險，就用它，或者大聲喊我。”
納蘭寧熙看著周渝南遞過來手腕粗細一根木棍，有些哭笑不得，她身上現在全無力氣，給她根木棍又能頂什麼用呢？
“不用了。”納蘭寧熙從褲腳邊摸了匕首出來亮了亮，“我有這個……，你別擔心，老天要我死，你守在這裏也沒用。老天不叫我死，你走了也不會死。”
周渝南看著她，神色複雜，遲了片刻之後，還是咬了咬牙：“那公主多注意安全，屬於會盡快回來。”
納蘭寧熙坐在樹下，看著周渝南的趔趄的背影從眼簾中消失。遠處一隻鬆鼠跳到了地上，在雪地裏留下了幾個腳印，好奇的打量著她。
天色漸漸暗下來，周圍的樹木看起來似乎全都演變成了一個個黑影，隻待黑暗來臨，便朝她撲下去。
納蘭寧熙換了個姿勢，蜷緊了身體，刀柄被她緊緊的握在手裏，攏在了懷中，連帶著刀刃上都帶上了她的體溫。
周渝南還沒有回來，這讓納蘭寧熙的心裏多了幾許不安。她甚至有過一絲懷疑，這個周渝南會不會……把她扔在那裏自己走了。
但是想起在河裏時他說的話，納蘭寧熙又推翻了這個念頭。但是腦子裏卻不時的推想著，他是不是遇上了埋伏被人抓住了，又或者遇上什麼危險的野獸？
越等，納蘭寧熙的心裏就越是不安。越是不安，就越是想離開去尋找周渝南。卻又怕她一走開，周渝南回來看不到她，又會到處找她，越發是難得遇上。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天色已完全暗了下來，隻有地上的白雪亮著些許的光亮。
納蘭寧熙再也坐不住，她從地上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身體。突然身後傳來樹枝斷裂的聲音，驚得納蘭寧熙身子一抖，回頭望去，身後一片黑暗，那些樹都像一個個黑色的怪獸隱在那裏，隻等著她一個不注意，便閃身撲上來一般。
“周將軍……是你麼？”
納蘭寧熙屏住了氣，手裏的匕首捏得緊緊的，眼睛一動也不動，生怕錯過了什麼異動。
黑暗裏，一片寂靜無聲，之前的聲音就像是一場錯覺。納蘭寧熙不敢掉以輕心，正好腳尖處踢到一枚石頭，於是眼睛盯著前麵，身子慢慢彎了下去，將石頭拿在了手裏。
“周將軍……是你麼？”她提高了聲音，又叫了一次，“周將軍……我看到你了，你別躲了，快出來吧！”
假如，是追兵來了，聽到她這樣喊，說不定會冒認周將軍的身份出現，反正天黑看不清。
“快出來吧！不出來，我打你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