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洋不置可否,反駁道:“賢弟,你須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天下之人何止兆計?你我在天下人中,也不過是滄海一粟而已,怎麼可能做到勝過所有人呢?”
不待陳衝回答,他又繼續道:“再者說,即便你武功出神入化,那又能如何?朝廷大軍數十萬,皆披堅執銳,揮手便是萬千勁矢,遮天蔽日如蝗似雨,任你輕功賽鳥、硬功勝石,也得飲恨當場。
而統兵十萬之將,尚且向皇帝稱臣,左冷禪號稱五嶽盟主,依舊得向東廠太監磕頭。若按你的說法,隻要有皇帝和朝廷在,即便你武功再高又怎樣,依舊不能笑傲江湖。”
陳衝笑而不語,隻是聳了聳肩。
見他沒有反駁,曲洋又取來一張琴,語重心長道:“賢弟,且聽我這一曲。”
說罷,《笑傲江湖》曲,便再一次在耳邊響起。
曲洋武功雖然不濟,但浸淫音律數十年,乃是當世少有的音律大家,出手自然不同凡響。
他雙眼似閉非閉,兩手輕抹慢挑,悠遠寧靜的琴音,從琴身彌漫而出。
琴音曠達而灑脫,似魚暢遊於大海、似清泉隨性奔於山澗、又似鶴自在翱翔於蒼天。
陳衝聽得心曠神怡、如癡如醉,隻覺自己已化為一條巨鯨,隨著琴音起伏,於汪洋大海中暢遊,而丹田的真氣,也隨著琴音奔走起來。
一曲奏罷,又過了良久,他終於從那奇特的狀態中脫離出來。
隨即陳衝歎息一聲,起身向曲洋深鞠一躬:“曲大哥琴音高妙,小弟心服口服。”
曲洋沒有讓開,隻是問道:“賢弟,你可聽得出兩曲差別?”
陳衝沉吟道:“這個麼,小弟指法生疏,所以彈奏的曲子有些生硬,而且少了幾分餘韻;曲大哥造詣深厚,可謂是幾得道矣,甚至能以音律傳情,小弟實在佩服!”
“此言謬矣!”
曲洋聞言搖頭,沉聲道:“此曲名為《笑傲江湖》,乃是我與劉大哥決心退隱江湖後,才合力譜出的曲子。此曲中有隱逸之意、出世之情,亦有鶴翱翔於九天、長鯨深潛於海底。”
“原來如此!”
陳衝猛一擊掌,已然恍然大悟:“所以兩曲的差別,是曲大哥心境、符合所奏之曲,所以琴音才更加動人?”
“不,差別不在此處。”
曲洋微微搖頭:“隻要真情實意,必能感人肺腑。賢弟指法雖稚嫩,但從賢弟琴音中,我已能窺得幾分心意。”
嗯?
還有這種操作?
那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陳衝有些撓頭了,遂疑惑道:“曲大哥,有話但說無妨。”
曲洋看著陳衝,真誠的說道:“賢弟,咱們雖是初識,但你我既以兄弟相稱,我這個做兄長的有些話就必須說了。
從你曲中,我聽到了雄鷹振翅、猛虎嘯林的銳意;從你言語之中,愚兄也知你有登上絕頂的誌氣。
隻不過,這江湖很大,此山還有那山高,愚兄雖望你得償所願,但也怕你落下深淵。
彈這一曲《笑傲江湖》,便是望你記得‘勝敗無喜’四個字,莫要去逞強,笑得大聲不算什麼,隻有笑到最後那個人,才是最大的勝者。”
聽到這番話,陳衝心中一凜——莫非,這老哥是在暗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