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看著水麵上自己清晰的倒影,吳勇長長一歎。
水裏的他戴著眼鏡,一副老實模樣,或許當得好人之稱。
而他也該是個好人……
在到這湖中心的亭子旁之前,他才剛剛把自己這月發的工資的最後一部分借給了大學室友。
月薪三千,到手兩千九(有天感冒太重請了假被扣一百),轉一千五給正在讀大學的妹妹做生活費,轉一千給家裏生病的老爸買藥,餘錢四百。
四百也沒焐熱,許久沒聊的室友突然一句“兄弟最近過得好嗎?”,東拉西扯一通後說自己急需用錢,這樣那樣問題,總之就是非常可憐,盡管知道室友說的大概率是假話,猶豫了很久,吳勇還是把自己最後的錢借給了室友。
吳勇掏出自己手機,打開淘寶看了看購物車裏麵放置了很久的,不貴也不算便宜的住能相機,又是一聲長歎。
“哎……早知道就不把大學兼職餘錢買的相機送給小姨子了。”
歎息歸歎息,已經送出去了也不能要回來。
吳勇打開微信,看了看一個很久沒更新的聊天記錄。
一個多月前,吳勇的小表弟說自己開摩托撞到一條小狗,主人家要小表弟賠錢,小表弟沒有又不好意思跟家人要,就跟吳勇借了五百。
吳勇本來狠心不借的……小表弟在他讀大學那會兒借的一千都沒還。
可是嘛,小表弟說了句要是不賠錢,主人家就報警。
這事兒至今吳勇都不知道真假,畢竟也小表弟也沒發圖。
吳勇隻知道,錢是真沒還。
上次的錢小表弟已經忘了,小表弟隻跟他說這次的五百下月就還,結果,已經過期了。
吳勇點擊聊天框,手指放在字母“h”上,按了幾次,終究還是沒把“還錢”二字打出來。
把手機息屏放入右褲兜,然後從左褲兜掏出一包隻剩一半的小磨(煙),開盒抽出一支放入嘴裏,卻是沒敢掏出火機點燃。
算是媳婦的媳婦不給抽。
翻了個身背靠欄杆,吳勇眯眼看著天空上高掛的太陽。
時值七月,S城的陽光刺眼而又熾熱。
這熱直接撒在沒有擦防曬霜也沒穿防曬衣的裸露肌膚上,有些灼燒感,但也把吳勇心中那麼點從這裏跳下去的小小衝動驅散。
他還有父母要贍養,有妹妹要支持。
說來淒慘,他人在大都市,卻來自農村。
家貧,供養他讀大學期間的生活費的一部分就已經很艱難了,要不是有國家的助學貸款,而他又找了個兼職,這大學都讀不下來。
大學剛畢業,工作還沒著落,父親從家裏起房子搭的架子上摔下受傷的消息先傳來,吳勇連夜坐奢侈的高鐵從S城到Q市,第二天大清早又馬不停蹄地坐大巴……幾經周轉回到家鄉,到醫院發現父親已經沒什麼大礙了才放下心來,誰成想被告知父親肝有問題(喝酒引起的),光藥每月都得上千。
而暑假一過,妹妹也要上大學了,生活費還沒有著落。
當晚,從不抽煙的吳勇在自家院裏坐著,拿起父親買的一包未開封的黃果樹煙抽了一半。
後麵被早起的母親看到,把那半包煙搶走了。
煙,就是吳勇現在拿的這半包。
從遐思中回來,吳勇把含過的那支煙放回煙盒。
最難過的那段時間都度過了,現在隻是存不到錢,買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而已。
對,僅此而已。
吳勇覺得自己這麼想的時候有點心絞痛。
深呼吸幾口氣,調整了一下麵部肌肉,讓自己表情不那麼喪,然後對著湖麵照了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