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4 趙冷月旁藝通書
藝壇有兩位冷月,都是卓有矩範,蜚聲於海內外。一為畫家陶冷月,年高耄耋,作山水清森幽渺,曩年蔡元培目之為“新中國畫”。一為書家趙冷月,他生長嘉興,毓育於十頃湖天,一樓煙雨,楊柳當年的環境中,書法的靈秀,當然是得天獨厚的。他年屆古稀,原名亮,已廢棄不用,自號晦翁,別署缺圓齋主。他為孝廉公趙介甫的文孫,從徐墨農學書,先學率更和褚河南,在楷法上打好基礎,然後學二王,學顏平原,上追漢隸北魏,氣韻與骨力並重,由無我進入有我,自成一家,循序盈科,非一般支綴蹈藉、躐等取巧者可比。
冷月於書法外,舉凡音樂、體育、京劇等都很愛好。尤其對於京劇,熟知各種流派和唱腔,他認為《貴妃醉酒》,演的人多,為什麼都喜歡看梅蘭芳所演?《追韓信》,也演的人多,為什麼都喜歡看周信芳所演?無非梅蘭芳和周信芳演來有獨到處。那麼書法,寫的人多,也當向獨到處下著功夫。原來劇藝和書藝,是息息相通的。且不僅如此,宇宙間的形形色色,都可以引緒旁通,無怪前人看了大娘舞劍,擔夫爭道,便啟悟了書法。總之,吸取營養,是多方麵的,倘書法僅僅臨摹北碑南帖,那局限性未免太大了。
他每天臨池,無論怎樣忙,總得擠出半天時間來揮灑。他能用大筆寫小字,用濕筆或枯筆寫條幅,無不掌握如意。他又認為前人作書,質勝於文,今人作書,文勝於質,應當把兩者扭成一起,使質中有文,文中有質,經常有變化,有變化才得進步,才得創新。他赴日本大阪,參加書法交流會,日本人就欽佩他書法的變化無窮,有似神龍茫洋於雲端,令人不可捉摸。我看到他行書所寫辛稼軒詞,隸書所寫的劉禹錫詩,深讚他雅韻欲流,挹之不盡,他卻謙抑地說:“書藝高比泰山,到了傲來峰,不能歇足,還得直上南天門,我正在加著勁攀登再攀登哩!”
我曆年來的作品,刊成單行本的,都四五十種,雖經動亂,失去了一部分,可是留存的尚有相當冊數,乃敝帚自珍,特做了一木箱,把這些彙貯其中,箱麵刻著“逸梅著述”四個字,糝上石灰,很為美觀,這四個字,就是趙冷月的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