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半山腰。
茅草屋內,榻上的女人悠悠轉醒。
胥大夫鬆了口氣,笑著說:“大小姐總算是醒了,老夫總算不負尊主所托。”
“胥叔?”
“難得你還記得我。”
“胥叔...咳咳...哥哥呢?”
“你哥哥去給你買好吃的東西了。”
楚芳菲抿唇,麵上浮起濃重的擔憂,她低聲道:“哥哥那副樣子怎麼能出去?如果被...那些人認出來,哥哥怎麼辦啊?不行,我要去找他!”
胥大夫攔著她,歎道:“尊主的腿已經沒事了,我給他做了一條機械腿,非常靈活,和正常人一樣。”
“真的嗎?”她抓著胥大夫的手,大眼睛都不敢眨了。
“真的!大小姐,聽胥叔一句勸。人啊,活著總會遇到這樣那樣的坎,你得記著啊,那些坎不重要,重要的是人要往前看。其實大小姐是個有福之人,胥叔活了這麼大把年紀,半截身子都要入土了,真是沒有見過像你們這樣感情深厚的兄妹。尊主真的很疼你...為了尊主,大小姐也要好好活下去啊...”
楚芳菲重重地點頭。
她喝了藥後就巴巴地望著大門,上眼皮都和下眼皮打架了,她還強撐著。
她要等著哥哥回家。
對,這裏就是家。
有哥哥的地方就是家。
一天一夜過去了,楚流月還沒有回來。
不光是楚芳菲,就連采桑也開始擔憂了。
楚芳菲還沒法下床,她差采桑出去打探消息。
她在茅草屋裏等啊等,采桑也久久未歸。
楚芳菲等不住了,她拿了靠在床邊的拐杖作為支撐,蹣跚著出了山。
山路陡峭,荊棘叢生,她完好的衣衫也變得襤褸,身上添了不少或大或小的傷口。
她靠在山路旁的石頭上,捂著胸口,隻覺得髒腑都在拉扯著。
這漫山遍野的淒涼、呼嘯的山風、灰蒙蒙的蒼穹,似乎都在譏諷著她的可笑。
楚芳菲!你的人生當真是失敗至極、可笑至極,毀了自己是你活該,可你還毀了所有真心愛你的人!
單薄蒼白的姑娘身形都顫了顫,那來自靈魂深處對自己的控訴幾乎擊得她全盤潰敗。
若不是記掛著兄長,這條下山的路她根本走不下去。
“哥哥,哥哥…流月哥哥…”
終於下了山,她聽人議論兩日前九王府門前那條街戒嚴的事兒。
她心裏一沉,幾乎能肯定那去叩門的男子便是自家哥哥了。
她急匆匆地尋到王府,望著那扇熟悉的朱漆大門,一時有些恍惚。
一年前,她還滿懷憧憬地走進這扇門,以為這裏會是成為承載她一生最大幸福的家,可...
罷了。
不能想!
稍稍一想,她的心就疼得厲害,連呼吸都疼...
她一步一顫,艱難地上了石階,去叩門。
看門小廝打開門,見來人披頭散發、衣衫襤褸,臉色更是跟個鬼似的,不耐煩地吼道:“叫花子也敢來敲王府大門了?不想活了是吧?”
“請問兩日前是否有名男子來過王府?”
“跟你有什麼關係?”
“那個男子是不是生得非常俊逸?”
“滾滾滾!神經病吧你!再不走我就報官把你抓走!”
小廝推搡著她,用力極大。
她本就虛弱,哪裏承受得住?
整個人如同風中落葉向後倒去,沿著長階一直往下滾。
路過的百姓見到此景,嬉笑多於同情。
“這又是哪個不長眼的叫花子敢來敲王府的大門?”
“這女人一看就是得了病,你看那鎖骨,都快戳出皮膚了。”
“哈哈哈,可不?若不是得了瘋病,誰敢來王府撒野?”
“不會是覬覦王爺的女人吧?咱們九王爺的確長得挺招人的,可惜了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竟抱著些不切實際的幻想,難不成九王爺還會娶一個叫花子進門啊?”
“誰說不是呢?這種女人就連給王爺暖床都不配啊!”
“哈哈哈哈哈哈!”
……
楚芳菲臉朝下,倒在地上。
意識已經越來越模糊了,可為什麼耳邊肮髒的言語卻還是那樣清晰。
她是傅玖臨明媒正娶的九王妃,她不是外麵那些亂七八糟覬覦王爺的女人。
她深吸了一口氣,忍著疼想要站起來,但這一次…她真的站不起來了。
惡人穀的小公主、從不願意受半點委屈的小妖女、驕傲的楚芳菲、九王爺的正妃,她此刻隻能像條喪家之犬一樣癱倒在地上,被指點謾罵,被扔臭雞蛋爛菜葉…
她毫無還擊之力,她隻能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