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四章 一朝蟬蛻始化龍(1 / 3)

趙新聽了江藩的話,起身在屋裏走了幾步,他一把拉開門,凜冽的寒風撲麵而來。阿妙看到趙新穿的少,連忙進屋取了大衣,踮著腳披在了他身上。

趙新盯著阿妙,把對方看的都不好意思了, 臉一紅低下了頭。此時隻聽他緩緩道:“江先生,有一位聖賢的話你一定沒聽過。”

“哦?江某雖不敢說閱遍天下書,可自問‘三墳五典八索九丘’卻是看了的。請問趙王,不知是哪位聖人,所言為何?”

《尚書傳序》中說,伏羲、神農、黃帝之書, 謂之三墳。少昊、顓頊、高辛、唐堯、虞舜之書, 謂之五典;八卦之書,謂之八索;九州之誌,謂之九丘。

“三墳”的“墳”,其實是“大”的意思,所以《三墳》據傳是闡述大道的書。

“五典”的“典”其意為“常”,也就是五常,即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五種行為準則。

“八索”就是八卦,比喻《易經》,不懂《易》,也就更不懂算數天文。

“九丘”則是介紹華夏上古地理的典籍,也就是輿地。

江藩的口氣很大,他也的確有這個資本。他年少時便授業於經學大師惠棟、江叔沄、餘古農。博綜群經,尤熟於史事。十八歲編寫《爾雅正字》,後又寫《周易述補》。曆史上他編寫的最有名的著作就是《國朝漢學師承記》、《國朝宋學淵源記》和《舟車聞見錄》。

“人民,隻有人民,才是創造曆史的真正動力。”

江藩敏銳的注意到趙新說的是“人民”而不是“民人”,隨即拱手道:“哦?敢問趙王, 何謂‘人民’?”

“第一個‘人民’, 是指天下所有的人, 不分帝王草民,不分賢愚。第二個人民,是說創造了這一切的人。孔孟、諸子百家、你、阿妙、尹兵衛、掃大街的、打更的等等,還有外麵那億萬耕地織布、開動機器的人。沒有這些人的勞作,所謂的聖賢什麼都不是!”

一旁的阿妙和尹兵衛聽到趙新將自己二人和孔子孟子相提並論,都驚訝的望向趙新,心說自己怎麼能跟聖人比肩?

江藩長歎一聲,衝趙新深施一禮,拱手道:“趙王為何不提自己?如今北海上上下下,若無趙王苦心經營,何來今日?”

“我?”趙新摸了摸阿妙那烏黑的頭發,淡淡一笑道:“我隻是個偷機取巧的罷了。”

說罷,他讓阿妙關上門,走過桌案,坐下後對江藩道:“江先生,我知道你們在擔心什麼。科舉麼,我暫時不打算廢除。”

江藩聽了這話頓時心中大喜,他說了半天,主要的目的就是這個。

“不過,”趙新目視江藩,看到對麵麵露詫異後才道:“北海鎮這個體係的官員絕大部分不會走科舉,各級的行政主官更不能是隻懂四書五經,不通經濟民生、養著一幫師爺衙役、麾下奴仆成群,隻知一味撈錢的封建官僚。”

江藩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他明白這是士紳官僚的通病,自古如此。真能像張居正、海瑞、於成龍那樣一心鋪在民生經濟上的官員少之又少。

“以後北海鎮的科舉考試裏,不管是哪一級,都要加一項策論考試。經濟、法律、地理、數學、化學等等各出一題,士子自選答之。考試通過後,還需要進行至少兩年的專業對口學習,才能從事事務官的工作,事務官幹過幾年,才能為政務官。”

江藩頓時長出一口氣,心說趙王這大喘氣真是嚇死人。策論嘛,這個簡單。像焦循那樣的,肯定選數學;洪君直搞不好就會選地理。

至於中了之後還要進行專業學習,這個更是應該。

秀才還要經過貢生的階段,過了“科試”才能考舉人;就算是庶吉士還得進翰林院學習好三年,時不時就得來場考試,不經坐館不得任職地方。

隻聽趙新繼續道:“捐官這種事在北海鎮是肯定不會存在的。”

江藩臉色頓時漲的通紅,興奮中向著趙新一躬到底,起身道:“此政大善!”

其實趙新思考了這麼多天,主要就是在想如何對待科舉。

這玩意根本不可能一下廢除。且不說科舉製度對於士人群體具有的特殊意義,而是儒家文明一直是通過這種形式,才能代代薪火相傳,並最終塑造了後世的華夏文明。

既然想成為工業化國家,那麼絕對專製就是第一個無法逾越的門檻。在這一過程中,必須要確立國家建設的信仰基礎。

與另一時空裏被迫近代化的滿清不同,本時空的北海鎮根本繞不開的是,儒家文化目前處於最為鼎盛的階段,其價值信仰係統深入人心,完全不存在認同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