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九常寺。
一座坐落在青竹林中的幽靜禪房,自淺淺的門檻處,延伸出一條幽靜的小路。
麵容蒼老的和尚,手捧念珠,順著小路走進竹林。
風兒沙沙吹,麻雀喳喳叫,婆娑竹影搖曳之間,一片安寧祥和。
空懸羅漢神色虔誠,行至禪房門口。
禪房之中,並無人開門,但卻仿佛看到了空懸羅漢的到來。
“空懸,今日的功課可做完了?”
“上座,空懸功課已經做完。”聽聞此聲,空懸羅漢垂首低眉,恭聲應是。
在九常寺其他僧侶眼中,他是高高在上的果位羅漢。
但在此人麵前,卻不得不表現得如同最卑微的小沙彌一般。
隻因那禪房之中,乃是虛淵菩薩,九常寺的一品無上境!
他說完話後,竹林中便陷入了沉默。
沉吟良久,禪院中才又傳出聲音:“平日,你當不會無事上山。”
“上座料事如神。”
空懸羅漢再一稽首,“弟子有一事不解,還請上座解惑。”
“近日以來,那大夏劍廬之主,橫行無道,枉顧諸盟之約,其神念之下,擾亂心智,諸多僧侶苦不堪言。弟子鬥膽,還請問上座可知曉此事?”
說完,空懸羅漢的腦袋,埋得更加低了。
這三天以來,中州劍廬劍主莫青山的神念,以劍廬為中心,可以說將整個上元都掃了一遍。
其中,自然包括西域諸寺,東京聖地,南荒北海,全都不曾放過。
而在那帶著洶湧怒意的神念中,修行者皆有所感。
九常寺諸多僧侶,更是參禪之時,被其所亂,氣息不順,有苦難言。
而他們歸屬於同為六大勢力之一的九常寺,自認不弱於人。
於是,諸多僧侶都在發等候寺中上層的反應。
但時間逐漸過去,他們發現寺中高層,卻是沒有一點動靜。
仿佛完全沒有察覺到此事一般。
不滿的情緒,也愈發嚴重。
甚至諸多香客信徒之間,已是流言蜚語漫天而飛。
而主管九常寺俗事凡塵的空懸羅漢,所承受壓力,自可想而知。
隻得硬著頭皮,上前拜訪菩薩。
但如此明目張膽詢問虛淵菩薩,他心中也是打鼓。
禪房中沉默良久,就在空懸羅漢準備失望而歸時。
虛淵菩薩的聲音,終於再一次響起,
“空懸,如今的莫青山,卻不是平日的莫青山。”
“那江姓小輩之死,讓他瘋了,便任由他去瘋便是。”
空懸羅漢聞言,心頭一震,雙手合十,“弟子明了。”
虛淵菩薩又道,“這便對了,煕元帝與聖人身死,季柯困於京城,隻剩下莫青山一山獨高,江姓小輩又身死道消,大夏已然是青黃不接。”
“一切已成定局,大夏的衰退,不可避免。”
“此刻,沒必要去觸他的黴頭。”
“還是……你想讓三十年前的舊事再演?”
這話一出,空懸羅漢激靈靈打了一個寒顫!
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
正常的一品無上境,與瘋狂的一品無上境,是完全不同的。
前者能商能談,顧及利弊,尚能轉圜。
至於後者……
三十年前莫青山已經為天下人展示過一次了——以九常寺陣營萬千僧侶的浮屍,堆積如山的冤魂,和染紅西域的血骨……
在虛淵菩薩的點醒下,空懸羅漢後背已經是一片冷汗。
他恭告退,退下竹林。
但剛走出竹林的那一刻,一股冰冷的寒意,便從他脊背之處升起。
先前,在禪房之外。
他的注意力一心都在莫青山上。
直到如今,才猛然反應過來。
——如今江南失蹤的消息,已然傳遍了整個上元。
但也僅此而已,僅是失蹤而已。
甚至連莫青山都還在發了瘋一般尋找。
誰也不能斷定,他究竟是生是死,身在何處。
然而,方才上座言語之間,卻是坦言,江南已死!
一時間,淋漓的冷汗,籠罩了空懸羅漢全身。
隱隱間,他好像察覺到了一件不得了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