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灰蒙蒙的原初之火與那正體不明的蒼白雷霆碰撞,掀起滔天風暴後,相互抵消之際。
地上的赤足老僧,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他好像終於能夠理解,為何這年輕人能屢屢讓西域吃癟了。
——怪物,真他娘的是個怪物。
僅踏入修行之路,不足,便能力戰古神。
這是何等的……歎為觀止!
不過,也到此為止了。
赤足老僧深吸一口氣,平複下心頭震蕩,朝前走去。
然後,有氤氳的佛光自他身後散出。
江南能與古神一戰,不落下風。這已是相當駭人聽聞的事兒了。
但他,畢竟隻是人類而已。
人類是有極限的。
但金烏,乃是古神一脈。
論持久而言,人類跟古神一比,不能說是弱,隻能說是渣渣。
——這些天生天養的遠古生物,就是這麼無賴。
倘若不能一舉將其擊殺,便會被它們硬生生磨到力竭而死。
這種事在曆史中,並非沒有發生過。
而赤足老僧雖然因為諸多原因對江南沒有什麼好感,但普芮菩薩和天機閣的情麵,還是要賣的。
但下一刻,他的腳步卻停滯了。
一品存在的目力,已超乎常人所想。
所以赤足老僧很清楚地看到,當又一朵原初之火升騰而起的時候。
江南舉起手,像是握住了什麼東西一樣。
那一瞬間,赤足老僧近乎本能地抽身暴退!
這並非他的意誌,而是身體的本能。
已經天人合一,靈肉化作一體的堂堂一品無上境。在此刻,意誌與軀殼之間竟然產生了一瞬間的不合。
赤足老僧的意誌,讓他出手,從金烏手中救下江南。
但他的軀殼,卻仿佛凡人遇毒蛇猛獸一般,本能地閃躲。
這是近乎不可能事兒。
無論是一品無上境靈與肉的分離,還是讓一品的存在本能恐懼的事物。
都不是應當存在的。
但此刻,卻真正地發生了。
年輕的僧人,看著自家老師有些怪異的舉動,好奇地向上望去。
這一眼,便讓他此生,都無法忘卻。
他看到了江南。
看到了江南所在的天與地,翻轉了過來。
天穹在下,黃土在上,陰陽逆轉!
然後,那股剛剛才有所體會的恐懼之感,便如同無盡的潮水瞬間將他的全身寸寸淹沒!
於是,年輕僧人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匍匐下來,再動彈不得一分。
他驚恐地抬起頭,望向自己的老師。
隻見一向老神在在的赤足老僧,神色之間也是布滿了凝重之色。
年輕僧人,從未見過自己的老師,露出如此表情。
即便當初九常寺叛逃時,這老和尚也隻是風輕雲淡的歎了一聲,然後該吃吃該喝喝。
“老師……”
年輕僧人喃喃開口,
“懸之,你不要亂動。”赤足老僧說道。
但眼睛還是死死盯著江南。
在年輕僧人的眼裏,江南所在的那一片區域,天與地都翻轉了。
然而看在赤足老僧眼中,卻遠並非如此。
——能營造出這般異象的手段,雖說罕見,但卻也有那麼一些。
關鍵是,並沒有看上去的那麼簡單。
赤足老僧作為一品無上境的存在,對天地的感應已經超乎常人的想象。
在他的眼中,江南與古神金烏所在的那一片區域,已經完全與周遭的環境,格格不入。
無比突兀,無比違和。
還有……無比陌生。
仿佛,它不再是屬於上元世界的一般。
那麼,屬於誰,就顯而易見了不是嗎?
“江南……”
“你究竟是什麼妖怪啊……”
也就是江南沒聽到赤足老僧的話。
否則一定嗤之以鼻。
——我這頂多算個前菜,你們自家還有個王炸等著呢……
但他並沒有聽到,事實上,他與古神金烏的局勢,已經到了決定生死的時候。
當他抬起手的時候,天罡大法“斡旋造化”便已經展開。
那一瞬間,整個天地都變成了剛習得“斡旋造化”時候,所看到的模樣。
——由無數的點與線交織而成,呈現在江南眼中。
天地在這一刻仿佛是那爪牙猙獰的螃蟹,剝開了令人為難的鎧甲,顯露其中軟肋。
江南動了動手指。
於是,那無比巍峨的火之道則,便盡數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