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金芒落下,像是璀璨的金色的雪。
周遭天穹之上,除了赤丹道觀的弟子門徒以外,其餘宗門都向蜚無存投去幸災樂禍的目光。
——至少大夥兒都看得出來,無論後麵的宗門接觸的結果如何,陳氏女嬰是鐵定不會加入赤丹道觀了。
少了這麼一個強大的競爭敵手,眾人又怎麼能不高興呢?
除了那與金赤蓮台相對而立, 分庭抗禮的九天道觀觀主——柏青。
此刻,巍峨的山嶽法器之上,因為年輕的觀主眉頭微微皺起,麵露狐疑之色。
——特別是他看到蜚無存僅是嚐試了一下就幹脆離開的情景後。
以柏青對老對手赤丹道觀的了解,這群家夥上到觀主下到宗門弟子,都不是什麼順其自然的家夥。
無論是機緣也好,造化也罷,他們都會瘋狂地去爭。
或者說的直白一點,如今赤丹道觀的浩蕩盛世,就是他們毫無底線地爭出來的。
也正因如此,赤丹道觀在戊州的名聲並不算太好。
而此刻,蜚無存真就這般輕易放棄了?
柏青總感覺不太對勁,但又想不出究竟其中有什麼貓膩。
.
地上,陳氏宅邸前。
蜚無存放棄了。
因為從那激烈的哭聲中,他感受到的是濃濃的抗拒。
甚至不知為何,他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別說是他,就算後麵所有宗門一一接觸,這陳氏女嬰恐怕也不會搭理任何人。
這種感覺毫無依據,並且不知從何而起,蜚無存自身也無法判斷究竟是錯覺還是真是如此。
但……已經不重要了,不是麼?
背對陳氏女嬰的蜚無存看向金赤蓮台上的赤丹觀主,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此刻,對方也在看著他。
目光交彙之時,就仿佛回到了昨日深夜。
那個深夜。
赤丹觀主將他蜚無存請到金赤蓮台中樞控製室,拜托了他一件事。
夜色之中,在將那枚金色的光點交給蜚無存後,赤丹觀主臉色冷冽, 喃喃開口。
“這赤金蠱王你應當是知曉的——赤金蠱生於十萬八千朵赤金蓮中,又要以至少千頭普通蠱蟲相互廝殺,最後活下來的那一枚,方為蠱王。”
“此蠱一旦成王,便不在輪回,超脫五行,肉眼不可辨,神念不可查,殺人於識海,無聲無息。”
“可惜時至如今,赤金蠱培育方法早已失傳,本座手中也是僅剩的兩枚之一。”
“蜚老,便交由你了。”
“——倘若陳氏女嬰不屬於我赤丹道觀,那麼她也一定不能屬於任何其他宗門。”
蜚無存沉默片刻,點頭,接過了赤金蠱王。
然後便一夜無話,直到今日。
即便赤丹觀主從來都沒有明示究竟要讓蜚無存拿這赤金蠱王做什麼,但結合他前後所說的話, 已不言而喻了。
如果陳氏女嬰不加入赤丹道門,他們又有什麼辦法能阻止她加入其他宗門呢?
辦法很多, 但風險也很大。
一個不小心,便恐怕會與整個戊州為敵。
而最簡單的,隻要陳氏女嬰不在了,不就可以了嗎?
得不到,就毀掉。
而蜚無存,就是在做這樣的事——從一開始施展赤丹妙法的時候,那金赤蠱王便隱藏在了漫天的金光中。
若是陳氏女嬰願意加入赤丹道觀,自當無事發生;否則,就是現在這樣了。
於是,在場修士無一發現端倪,隻以為赤丹道門敗退了,正暗自竊喜。
——可惜了。
最後,蜚無存回過頭看了她一眼。
如此資質恐怖的仙苗,就要死在他的手裏。否則倘若她能拜入赤丹道觀,不出百年,整個戊州都得改姓赤丹。
而自始至終,蜚無存都未曾關注過這小小的嬰兒本身的生命。
——比起龐大的一宗,比起整個戊州變化莫測的將來,一條性命又算得了什麼呢?
而就在這個時候,赤金蠱王已竄進了陳氏女嬰那尚未開發的混沌的識海當中。
在一旁茫茫的虛無裏,並沒有多少靈智的蠱王沒有耽擱,隻是按照蜚無存的命令,開始“吃”掉她的識海,
而這個過程,將長達數個時辰。
也就是說——雖然赤金蠱王是在赤丹道觀接觸女嬰的時候起效,但她真正身死的那一刻,卻是要在許久之後了。
如此這般,她的死將不會和赤丹道觀有一分一毫的關係。
原本,這是一個考慮得相當周全的計劃。
倘若陳氏母嬰真的隻是天地氣運加身的尋常天驕,恐怕還真就無聲無息地被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