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名

夜幕沉沉,魏祁側躺在床上,看著另一邊的女子。

楚瑤已經睡著,麵向內,隻露出一個背影。

氣回暖,房中的被褥也不再像冬日那般厚重,女子的輪廓在夜色中玲瓏起伏,籠上一層窗外灑入的月光,朦朦朧朧的蠱惑人心。

魏祁看著她,想著她白日的話,久久難以入眠。

“因為在意才會爭吵啊。”

“我們夫妻間的情趣,你這個外人怎麼會懂。”

夫妻間的情趣……

他們之間,哪有什麼情趣,明顯又在胡八道。

魏祁翻了個身,平躺在床上,不去看她,呼吸卻莫名的有些紊亂。

他搖了搖頭,想把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從腦子裏甩出去,卻聽那邊傳來一陣悉率聲。

楚瑤睡著睡著,又翻了個身,變成了麵向外,露出精致的麵容和纖細的脖頸,一條手臂搭在被子外麵,衣袖微微掀起,露出一截白玉般的藕臂。

魏祁腦子一熱,暗罵一聲,猛地掀起被子蒙住了頭,背過身去。

可身下某處卻久久不能平息,半晌後終究是噌的一下從塌上坐了起來,看了眼床上的人,皺著眉頭翻身下榻趿上鞋去了淨房,兩刻鍾後才回來。

……

三月二十二,楚瑤生辰的前一,楚國使臣如期進京。

為顯鄭重,世子魏祁在城門口親自相迎。

年幼的魏祐也跟了過來,穿著禮服身姿筆挺的站在魏祁身後,腦袋卻歪著,好奇的問他:“大哥,你見過孟表哥吧?

他長什麼樣啊?”

他已經聽要來的使臣以楚瑤的表哥孟無霜為首,跟著一起自來熟的稱呼其為表哥。

魏祁皺眉,正要回答,卻又聽他喃喃的念叨:“是不是一看就很厲害?”

魏祁眉頭皺的更緊了:“不厲害,就是個普通人。”

“啊?”

魏祐有些不信。

“大嫂那麼厲害,孟表哥怎麼會是個普通人?

我聽他年紀輕輕就已經是戰場上的常勝將軍了呀。”

魏祐轉頭:“誰跟你的?”

“大嫂啊,我前兩問起來,她告訴我的。

大哥你的怎麼跟大嫂的不一樣?”

魏祁麵色微沉,一旁的蕭謹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低聲道:“四郎君,你大嫂所有的表哥在你大哥眼裏都不厲害,都是普通人。”

“為什麼?”

魏祐不解。

蕭謹言想要解釋,但瞥了一眼魏祁的臉色,最終把話咽了回去,隻將指尖兒放在唇邊噓了一聲:“不可。”

魏祐不明所以,好在沒過多久楚國使臣的隊伍就到了,他親眼見到了孟無霜。

身姿挺拔,麵容清俊,看上去……跟大哥差不多,好像確實不怎麼厲害。

不過……人不可貌相!或許他隻是看上去不厲害呢?

就像大嫂一開始看著好像也不厲害,但其實真的很厲害啊!

魏祐在心裏這麼對自己著,目光仍舊偷偷黏在孟無霜身上。

魏祁作為世子,迎了過去,與眾人寒暄一番,引領著他們向魏宮走去。

明日才是正式的宴會,今日隻是先為楚國使臣接風洗塵。

魏延在宮中擺好酒席,與一應官員一起接待了他們,孟無霜始終謙遜有禮,正如他的雅號無雙公子一般,風度翩翩,無雙少年。

魏延對他頗為讚賞,席間與他相談甚歡,直至宴席散去仍不忘叮囑魏祁好生招待,莫要怠慢了貴客。

魏祁應了,安排好一眾人的住處,又帶孟無霜去見了楚瑤。

今日不是楚瑤的生辰,宴席上楚瑤並沒有出現,但身為楚國國主之女,還是要見一下楚國的使臣的。

永福宮在內宮,孟無霜不便涉足,被安排在慶和殿和楚瑤見麵。

楚瑤聽到動靜,起身相迎,對半年未見的孟無霜施禮:“孟表哥,許久不見。”

孟無霜的目光凝在女子身上,一邊伸手虛扶了一把,一邊上下打量她一番,見她神態自若明豔如常,笑了笑:“許久不見,表妹。”

魏祁眉頭微不可查的皺了皺,招呼道:“孟將軍請坐。”

著將人引至客座,自己在楚瑤身邊坐了下來。

楚瑤雖然並不喜歡過生辰,原本也不想孟無霜等人過來,但人既然已經來了,她少不得要問一番楚國的情況,轉眼間便與孟無霜交談起來。

孟無霜與她了些楚沅與孟氏的情況,又將幾樣東西交給了她。

“你的生辰禮大部分都裝在箱籠裏,現在還未全部卸下來,不過有幾樣東西我一直貼身帶著,現在便給你吧。”

著讓下人拿了幾樣東西過來。

“倒也不是別的什麼,就是夫人給你的家書,以及一些玩意兒。

這些東西放在禮單裏有些不大合適,夫人讓我私下交給你就好了。”

這個夫人指的是楚瑤的母親孟氏,而非魏夫人。

孟無霜完有意無意的瞥了一眼魏祁的方向,見他一直緊緊的盯著那些東西,得知是孟氏給楚瑤的家書等物之後才鬆了鬆眉頭。

楚瑤笑著接過,家書現在不便拆開看,便打量著那些零七八碎的東西。

有孟氏親手繡的荷包香囊,有她去寺廟求的平安符,以及親手抄寫的佛經等等。

雖然都是些不起眼的物件,但每一樣都飽含著對女兒的思念與關愛。

楚瑤看著這些東西,鼻頭微酸,伸手一樣樣撫過,看了半晌也不舍得放下。

魏祁見慣了她桀驁或是淡漠的模樣,唯一一次見她露出柔軟脆弱的樣子,還是迎親時被楚家人刺殺,她得知真相後恍然落下一滴眼淚。

但即便那時,她眼中更多的也是疑惑與不解,痛恨與失望,卻不像現在這般,溫柔的仿佛一潭水,看著那些並不多麼起眼的東西如同看著什麼世間至寶,目光柔和的仿佛要化開。

“幫我轉告母親,我也很想她。”

她捏著那枚平安符喃喃道,當即就裝進了與這平安符一起送來的荷包裏,掛在了腰間,將原本帶著的那個換了下來。

魏祁此時莫名的想到蕭謹言之前過的話。

“公主被送去大燕做質子時隻有六歲,家國觀念應該並不深厚。”

“她回國後反倒過得還沒有在大燕好,按理不會對楚國有這麼深的感情才是。”

“或許……還是有什麼讓她牽掛的人和事在楚國吧?”

牽掛的人和事……

楚夫人嗎?

魏祁看著她臉上甜蜜的笑,如同任何一個普通的被家人寵愛著的女孩子,沒有平日銳利的棱角,沒有桀驁不馴淡漠不屑的眼神,隻有不加掩飾的歡喜雀躍,好像得到了什麼稀罕的寶貝。

孟無霜看著她歡喜的模樣,笑道:“你若有什麼想對夫人的,寫封信我幫你帶回去就是了,夫人看到一定很高興。”

“那不一樣。”

楚瑤搖頭。

“我平日也有與母親寫信的,她總覺得我是報喜不報憂。

如今你親眼見到了我親口幫我轉述了我的話,她會更高興的,也會信服一些。”

那倒是。

孟無霜點頭,又打趣道:“那我先前過來給你慶生你還不願?

還打發人叫我回去?”

魏祁頭一回聽這件事,看看他又看看楚瑤,微蹙的眉徹底鬆開。

但楚瑤的眸光卻暗了暗,又恢複了往日那副淺笑的樣子。

“不過是個生辰而已,有什麼好慶賀的。”

孟無霜看著她的麵色,頓了頓轉而笑道:“我這不是借著給你慶賀生辰好來魏國看一看嗎,聽魏京周圍有許多景致讓人流連忘返,以前礙於身份我不便過來。”

“如今兩國既已結盟,我便沾你的光來四處看看,還望魏世子不要嫌我麻煩才是。”

著把話題扔給了魏祁,不再提楚瑤生辰一事。

魏祁也不知道為什麼楚瑤提起生辰就不大高興,但還是順勢接過孟無霜的話,跟他起了周圍都有哪些景致,他若喜歡哪可以安排人帶著他一起去遊玩。

幾人坐在一起又聊了片刻,孟無霜起身告辭。

楚瑤與他拜別,回了永福宮,魏祁則親自送人出去,前往孟無霜下榻的宮殿。

兩人剛剛走出沒多遠,遇到了恰好“路過”的魏祐。

魏祐一副大人的模樣上前恭敬地施禮:“大哥,孟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