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關山的父親——顧遠川問:“你是記吃不記打?”
“我隻知道我什麼都沒做錯。”
顧關山咬著牙:“——我沒有違法,沒有犯罪,我是個馬上就要成年的人,在完成了我應該做到的事之後,做了點自己喜歡的東西。”
餐桌上擺著她的自動鉛和素描本,顧關山的母親嚴厲地看著她。
顧關山心裏湧上一股難以言的委屈,那所有的委屈又變成了憤怒,她氣得渾身發抖。
顧關山知道這時候如果認錯,至少不用受皮肉之苦。
但是人為什麼要為自己沒做錯的事道歉?
一個少年想讓自己的未來受自己的掌控,想以自己喜歡的東西為生,何錯之有?
中年男人暴虐地眯起眼睛:“你再一遍?”
顧關山下意識地後退一步:“我隻是做了點自己喜歡的東西——”
“作業我做完了,考試我考到年級前二十了,”顧關山,“我手上的每一件事我都盡力了,無論哪個老師都挑不出毛病的毛病——我畫畫的所有時間,都是我擠出來的時間;我想做的事情也隻有畫畫這一樣,隻是你們無論如何都不同意。”
她頓了頓,勇敢地直視著她的父親,道:“——你告訴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顧遠川:“好——好,顧關山,我當時到底對你了什麼?”
顧關山抬起頭,那模樣像個幼狼犢子露出她稚嫩的爪牙,目光裏燃燒著火光:“你告訴我,我再畫畫就把我的爪子抽斷。”
顧遠川將袖子一擼,一皮帶抽了上去!
顧關山被抽了一皮帶,卻咬著牙,一滴眼淚也不掉,腦子裏擠著沈澤和和自己的未來,擠著看不到的出路和關著的門,但是十六歲的顧關山連眼淚都沒掉一滴。
“你知道你為什麼打我嗎?”
她仇恨地問。
她的父親又是一皮帶,顧關山喊道:“——因為你知道你是錯的!”
“你不關心我想要什麼,滿腦子都是‘你要養活自己,養活自己’——”顧關山被抽得疼得抽搐,卻半點不服輸,仇恨地盯著她的父母,問:“你又知道我養不活自己了?”
顧關山的父親氣得渾身發抖,眼睛通紅,他十六歲的孩子亮出她稚嫩的利爪,一皮帶又一皮帶劈頭蓋臉地抽,幾乎能把成年男人打得皮開肉綻,卻打不下那十六歲的姑娘的半點銳氣。
顧關山疼得聲音嘶啞,猶如野獸,絕望嘶吼道:“你打不死我——!你怎麼打我我也還是這種人!我會畫畫,我做夢都想靠畫畫養活自己,你怎麼打我我也還是這個顧關山——!”
顧關山聲音已經接近尖叫,嘶啞地喊道:“因為這就是我——!你怎麼打我我也還是這種人——!”
顧關山的父親一把拽著顧關山的頭發,將她拽了出去。
“滾——!”
他狂怒道:“給我滾出去!”
外麵雨水瓢潑,顧關山摔倒在地,哆嗦著抓住走廊的地板磚,她手指頭腫的連彎都彎不了,指甲下都是淤血,疼得鑽心。
下一秒撕紙的聲音響起,她被撕得稀爛的素描本被丟了出來,門轟隆一聲摔上了。
走廊的昏黃燈光裏,顧關山顫著手撿起地上的紙片,上麵滿是紅色的彩鉛,是她畫的漫畫分鏡。
而那些紅色的線條像是長了口的嘴兒,咧著嘴嘲笑幾前那個幼稚的顧關山。
——
大雨瓢潑,路上濕滑難行。
顧關山眼裏滿是淚水,在區裏艱難地往前走著。
她渾身是傷,抱著自己被撕得稀碎的素描本茫然地向前,昨的花兒落了滿地,被雨水衝的一點都不剩。
顧關山抱著那個本子,腦子都停了擺,不住地想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那時候真的有些絕望了,哆嗦著望向路燈,望向一切光源,顧關山像個傻子,一個人淋著雨坐在了區的長凳上。
她不知坐了多久,腦子裏也完全沒有在思考,隻有眼淚混著雨水往下流。
顧關山連時間都沒注意,直到在連綿落雨中,一件外套兜頭掉在了她的頭頂。
“顧關山——”那聲音還有點兒凶,問:“你在搞什麼?
淋雨好玩?”
顧關山一呆,回頭望向那聲音傳來的方向。
——接著,沈澤粗魯地將外套摁在顧關山頭上,給她撐了傘,顧關山頭發全黏在臉上,濕淋淋的,麵色蒼白,狼狽猶如女鬼。
然後下一秒,沈澤注意到了顧關山身上的傷痕。
“你他媽——”那混球少年的聲音都發了抖,問:“這,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