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澤:“……”
色已經頗晚,沈澤對著那堵牆,拿著個圓頭畫筆站了片刻,終於鼓起了勇氣開始往上畫東西了。
顧關山這才舉著髒兮兮的調色盤,畫了起來。
沈澤側過頭一看,顧關山側麵也漂亮,畫畫時眼睛裏滿是笑意,脖頸纖細頭發微亂,眼尾上挑,有種難言的豔麗——是個開心的模樣。
沈澤笨拙地劃拉著自己的畫筆,顧關山的動作卻非常敏捷,她畫了個兒童畫畫風的動物,一隻深藍色的鯨魚和粉紅色的海豚頭碰頭,頭頂硬是碰出了金星兒。
她鋪完顏色,好奇地看向沈澤畫的東西。
“這……”顧關山迷茫地皺起眉毛:“這是野餐籃子嗎?”
沈澤將筆扔了。
顧關山立即喊道:“不不不——”
沈澤把筆撿了起來,道:“我沒生氣,我畫畫很難看沒毛病……算了。
我畫的是摩西。”
“摩西?”
顧關山疑惑地問:“就是出埃及記的摩西……?”
顧關山迷惘地盯著沈澤畫的東西,昏黃的路燈下,沈澤畫得與其是摩西這個人,不如是一個方方正正的籃子,顧關山沒看懂,就被沈澤拽跑了。
“其實——”他在夜風裏,“是摩西,順著尼羅河往下漂。”
是你沿著河流漂來的樣子,沈澤想,像個嬰兒,又猶如一個沉重而甜蜜的責任。
——
期末考試結束後留給他們的是一個三個周的寒假,他們又回了兩次學校,一次是回來拿東西,另一次是假期安全教育——安全教育無怪乎還是那些:
“玩煙花爆竹的時候心點,”常老師對著安全同意書念道:“不準毫無準備地下水——但是現在省內也沒什麼室外下水的地方,除非你們打算冬泳。
你們誰有要冬泳的打算嗎?”
班裏爆發出一陣嗤嗤的笑聲。
“行了。”
常老師放下那張安全同意書:“下學期開始我就看不到你們中間的,三分之二的人了——除非你在八班,畢竟我除了咱們班,還教八班的語文。”
班裏突然安靜了下來。
常老師:“如你們所知道的,這就是我們行政六班坐在這教室裏的最後一節課了。”
“以後你們無論經過這個教室多少次,”常老師望著全班:“——都沒辦法堂堂正正地走進來了,但是老師會一直記得你們,連你們經常錯什麼錯別字都記得,可能沒記在腦子裏,但當我每次一拿起你們的那張又是圈兒又是叉的聽寫卷子……”
班裏又露出心酸的微笑。
“我就會想起,”常老師:“你們是我的學生,在我的班裏呆了一年半,體育好不好,服不服從老師,常不常交作業,在班裏因為踢誰的凳子腿兒被揍,在我這裏被沒收過什麼東西……”
常老師道:“……我都記得。”
顧關山眼眶有些紅,咬著嘴唇不哭出來,看著講台。
常老師頓了頓,輕鬆地道:“——行了,走吧,新的六班在班門口等著了,你們這些老人給新人騰地方了啊。”
班裏悉悉率率地開始收拾東西,門口新的六班探頭望向這個正在解散的班級,他們手裏抱著他們的課本和筆記本,大包包的,猶如搬家的浣熊,門口人聲鼎沸。
“祝你們大鵬展翅,怒而飛,其翼若垂之雲。”
常老師溫和道,“——前程似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