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6點,宋城天色將暗,行人步履匆匆。
所有的紙雕燈籠同時亮起,掩映在蒼翠半山中的澄園中餐廳開始營業。
空氣中漂浮著竹香、酒香以及淡淡的食物香氣,顯得清幽而充滿煙火氣。
澄園後院居所,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碎了這種靜謐。
“老板!”
“老板你起來了嗎?有人鬧事!”
“老板?”
終於。
“知道了。”一道輕柔的女聲不急不緩。
小丫頭急的額頭冒汗,屋子裏的人過了一刻鍾方才優雅推門,周瓊音照例換好一身旗袍,墨發挽起,這是澄園老板娘的標配。
“走吧。”她的聲音婉轉清冽,腳步輕快,小丫頭長舒一口氣。
澄園定位高端中餐,平時接待的客人大都出手闊綽,文雅有禮,一旦出了什麼事,還非得這位出麵解決不可。
據說老板娘從懂事起,就在這方寸之地長袖善舞,宋城更有傳言,沒有澄園老板娘做不了的菜,也沒有不喜歡澄園老板娘的人,可見一斑。
一路穿過回廊,周瓊音掀開簾子,定睛一瞧,原來是大廳角落裏衣冠楚楚的兩桌人,不知為何都抄起椅子往對方頭上砸,地上一片狼藉,但他們不約而同的往餐桌相反方向的砸去,桌上的菜湯竟一滴也沒撒出來!
這就好辦了。
周瓊音臉上帶著笑意,脆生生問道:“做什麼這麼吵?”
她的話如黃鶯出穀,隨著廊院的微風傳進來,明明沒多大的聲音,剛才還砸桌拍椅鬧得不可開交的男人齊齊停下動作,大廳裏一下子靜了。
所有人都知道,隻有關係好的熟客到訪時,澄園老板娘才會穿上一身花樣繁複但樣式輕便的改良旗袍,嫋嫋婷婷的從簾後出來,露出一個溫婉的笑。
今天看到周瓊音本人,已是賺到,再大的仇也得消下去!
霍澤城一腳踏進大廳,就看見一群男人圍著周瓊音,癡癡的看著她。
她俏生生的站在那兒,臉上掛著淡然的笑,白瓷似的皮膚和精致小巧的五官,看起來跟個洋娃娃似的,身上流露出的氣質卻成熟矜貴,眼光流轉間,盡是勾人魂魄的笑意。
大概這樣的笑意,她會對所有澄園的客人展露。
周身的冷冽蔓延開來,霍澤城抿著唇,長腿闊步去了裏頭的聽雨軒。
他一言不發的,點了壺梨花釀自斟自飲,周遭的服務生俱不敢進去遞餐單,因為這位霍先生一向是老板娘親自接待,不屬於他們敢上前交談的範圍。
小丫頭嵐嵐又風風火火湊到周瓊音耳邊:“老板老板,霍先生來啦!”
“我看見了,”周瓊音點點她的額頭,“沒看我正忙著呢嗎。”
一個年輕男人站出來,臉上露出一點可疑的紅暈,憨笑道,“老板娘,砸壞的桌椅賠償三倍的價格,今天來的客人都算我賬上!”
說完,很怕周瓊音放話以後不許他進澄園用餐似得,帶著人溜得飛快。
周瓊音微微一笑。
侍者們見怪不怪,訓練有素的開始收拾一地狼藉。三兩句解決了麻煩,她才施施然穿過回廊,走到最裏頭的聽雨軒,心裏卻是和麵上不一樣的期待跟緊張。
在這裏頭用餐,整個餐廳的景致動靜一覽無餘,被綠蔭水榭圍繞著,頗有鬧中取靜的意味,收費是別的包間十倍,沒有周瓊音點頭,輕易進不來。
可聽雨軒,長久經年的,隻為一個客人開放。
進來時,那位客人已經喝空了三壺梨花醉,周瓊音連忙去拿他手中的酒,“霍先生,您喝太多了!”
輕輕捏上瓶頸,使力,酒壺紋絲未動,她不敢硬搶,細白的手腕想抽回時卻突然被男人的大手握住。
驚愕抬眼,正望進霍澤城靜靜注視著她的黑眸裏。
“他喜歡你。”他的嗓音低沉磁性,看起來和平時並沒有什麼不同,隻是手腕上力度大的,幾乎將她的腕骨捏碎。
周瓊音痛得眼泛淚光,不知這男人哪根筋搭錯,咬牙試探道:“是啊,很多人都喜歡我...做的菜,霍先生,您不喜歡嗎?”
四目相對,滿室寂靜。
男人看著她濕漉漉的眼睛,嘴角微勾,緩緩吐出兩個字:“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