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可以開棺麼(下)(1 / 2)

“幼宜你過來看。”我本來還沉浸在曹可帶來的傷感中,李魄的聲音突然打斷了我。我趕忙過去蹲在他身邊,在他的引導下近距離查看兩具屍體。

“通過腐化程度判斷,左邊這具屍骸,應該就是墓碑上叫張鐵民的男人,已經完全成為了一具枯骨,結合最近這段時間的氣候情況考慮,死亡時間至少在一個月以上”,他用手輕描淡寫的指了指那具白骨,然後又把注意力轉移回曹可身上。

“這具女屍則不同。你看這裏”,他冷靜地剝開屍體上殘破不全的衣物,露出皮膚表麵腫脹的屍泡和腐爛蛆化的皮膚,“屍斑已經消退,屍體浮腫明顯,是蛆蟲啃食內部積攢其代謝物的結果,但這種膨脹尚未發生破裂。死亡時間大概在四五天左右,至少還不到一周。”

“你怎麼連這些都知道,這應該不屬於刑警的知識範圍吧”,我跟隨他的視角觀察曹可的屍體,過分腐敗的細節令我不忍直視,汗毛樹立,“說真的,我個人不太理解土葬這種風俗,比起走一遭焚化爐,像這樣被自然分解更難以忍受吧,至少更不體麵。”

“那都是身後之事了,不要緊”,他的眼睛完全沒有從屍體上離開,“我本科時候也旁聽過法醫專業的課,記得一點。”李魄對於自己所掌握的知識始終報以不卑不亢的態度,會讓我誤以為博學是理所當然。

“她的致死原因是什麼,有沒有可能是自然死亡?”這才是這次掘墓行動的關鍵。

“雖然我懂點皮毛,但致死原因這麼專業的問題,還得等法醫判斷。不過……”他的話稍微停頓了一下,接著重新關注回屍體臉部,似有疑竇,“這具屍體麵色發紺,牙齒也呈現玫瑰色,這些都是窒息而死的特征。”

“窒息?被人勒死的?”

“不,屍體頸部看不出什麼痕跡,應該不是。不排除毒理反映的可能。”李魄搖搖頭,接過我手裏的手電筒,自顧自觀察起屍體的雙手。“她手指蜷縮,指甲上有暗紅色的不明物質,可能是血。”接著他站起身,招呼我過去。

“幫我把棺蓋翻過來”,我聞聲過去幫忙,棺蓋上的塵土沸騰起來,落了我滿身。我皺了皺鼻子,必須趁天亮前回去洗個澡,否則還要這樣埋汰一天。

手電筒的光爬上棺蓋內部,我才發覺棺蓋裏麵的白色帆布上滿是血紅色的抓痕,深淺不一,痛苦而尖銳,像深紅色的荊棘花次第綻放,更像無數個怒氣衝衝的驚歎號。我著實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一時說不出話來。這些抓痕是有力的證據,它們至少說明曹可被關進棺材的時候還活著,她很有可能是被活埋致死——這種猜測,哪怕隻是猜測,也未免太殘忍了。

李魄也沒有說話,以他的專業素質想必已經洞悉其中奧秘,就像他偵辦過的其他案件那樣。他蹲下來仔細摸了摸那些血印,又湊過去聞了聞手套上的味道,“這就說的通了。死者因為某種原因被放入棺材,實際上當時還有微弱的生命體征。她在棺材中蘇醒並且留下掙紮的痕跡,最終因為內部缺少氧氣,大量吸入二氧化碳窒息身亡。這種猜測是可行的。”

“這麼說來,我們這次行動還是有意義的,既印證了今天你家出現的詭異現象,也發覺了封伯村的秘密,你也不用擔心什麼侮辱屍體的罪名啦。不用感謝我指點你,接下來你就好好破案吧,警察同誌。”

在李魄初步得出一些結論後,我感到久違的放鬆,至少之前一直繃緊的神經能夠鬆弛下來,坦然麵對曹可的死。雖然整件事和我並沒有多大關係,但或許因為她衣櫃裏的那張照片,因為被膠卷長久記錄下來的瞬間的溫馨,我總會不自覺得因為曹可難過。對於這座肮髒的城市而言,她是失足女,是陽光下的汙點,是必須躺在暗河裏的廢墟;然而在鄉下某個拮據卻整潔的家,仍會有親人盼著她健康幸福,衣錦還鄉,生兒育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