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傾聽內心深處 2.致母親的信
[德國]席勒
想到對我們來說如此寶貴的、在童年時依戀不舍的、長大後也是懷著愛心時刻眷念的人離開了人世，我們怎麼努力也無法挽回，我覺得真可怕。
親愛的母親：
我懷著極其沉痛的心情提筆，和您以及親愛的姐妹們一起，為我們所受的沉重損失而痛哭。雖然一段時間以來我已不抱希望，但是，一旦不可避免的事情真的發生，那麼，它終究是令人心顫的巨大打擊。想到對我們來說如此寶貴的、在童年時依戀不舍的、長大後也是懷著愛心時刻眷念的人離開了人世，我們怎麼努力也無法挽回，我覺得真可怕。尤其是您，最最敬愛的母親，您曾經和他——既是朋友又是丈夫——多年同甘苦、共患難，那麼這生離死別就讓您更感痛苦了。即使我不去想我們故去的慈父對我和我們意味著什麼，對於這樣一個重要的、充實的生命的結束，我也不會不感到深深的悲痛。上帝讓他帶著虛弱之體苦捱了這麼久，他都能坦然麵對。能這樣堅持不懈，忠誠地度過漫長而艱辛的一生，以七十三歲高齡謝世而仍童心不減，這真是不可多得。但願我也能像他那樣清清白白地度過一生，哪怕讓我嚐盡所有他的痛苦。生活是一場嚴峻的考驗，與他相比，上天賜予我種種好處，但它們依然與許許多多威脅心靈和安定的生活的危險聯係在一起。
我不想安慰您和親愛的姐妹們。你們大家都和我一樣感覺到我們的損失有多大，但你們也感到，隻有死亡才能結束這長期煎熬的痛苦。我們敬愛的父親安息了，我們大家都一定要追隨他的榜樣。在我們的心裏，他的形象永遠不會消失，我們失去他而感到的痛苦隻能使我們更加親密無間。
我的親人們，你們在遭受這樣巨大的損失後會發現還有我這樣一個朋友，而在五六年前沒有人認為我會比父親活得更長。上帝作了另外的安排，讓我享受這樣的快樂：成為一個對你們有用的人。這裏，我無須再次表白我準備幫助你們的心願。在這一點上我們互相了解，我們都配做我們的親愛的父親的孩子。
敬愛的母親，您現在要獨自選擇您的命運了，您在選擇時不要讓憂慮支配您。您自己考慮，您最喜歡住在什麼地方，在我這裏，還是在克裏斯托菲娜家，抑或在老家路易絲那裏。您選中哪裏，我們都會籌措必要的款子。不過目前，由於情況使然，您還得先住老家，在此後的一段時間裏，一切都可以安排妥當。我想，在累翁貝格，您最容易度過冬天的幾個月，開春後您帶路易絲到邁寧根來，不過我要勸您自立門戶。這件事下次細談。我要堅持的是：隻有我不擔心您在這裏不會感到太寂寞、太喧鬧時，您才能搬到我這裏來。
隻要您到了邁寧根，我們就會有足夠的機會見麵，我們會給您帶來可愛的孫子孫女。我已經給萊因瓦爾德去信，告訴他克裏斯托菲娜現在不能立即啟程回去。況且，現在誰也無法通過那個地帶。隻有令人不快的事情處理完畢，您，親愛的母親，心情也平靜了些，她才能聽從她丈夫的意願回去。親愛的母親，要是我知道，至少在克裏斯托菲娜走後的頭三四個星期您住在熟人那裏，我才能放心，因為在路易絲身邊，您一定會時時想起以前的時光。
如果公爵不給您養老金，變賣東西不延誤您很長時間，也許您可以立即和兩個姊妹一起來邁寧根，在新的環境，您也許會更快地平靜下來。
您安度晚年所需的東西，我們都會為您辦到；從現在起，不讓您有什麼憂慮愁苦，這是我要盡力辦到的事。您辛勞一輩子，一定要讓您的晚年過得快活而平靜。我希望，您在子女和孫子女的懷抱裏享受幾天愉快的日子。
我們敬愛的父親留下的書信和手稿，可叫克裏斯托菲娜帶給我。我要設法完成他最後的願望，我要給您，親愛的母親，也帶來好處。
我們熱烈地擁抱您和親愛的姊妹。我的洛特本想親自寫信，但今天家裏來了許多客人，她無暇寫信。她一直非常愛父親，她和我一起為父親的去世而痛哭，她對失去父親表現出來的深切同情使我覺得她更加難能可貴和可愛。我的嶽母以及正好在這裏的沃爾措根一家也都深感悲痛，並向您致意。
永遠感激您的兒子
約·席勒
1776年9月19日（星期一）於耶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