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太郎痛哭著,淚水同雨水一道流下,鏟子在濕潤的泥土表麵戳下,濺起的泥水濺到了眼睛裏。但他甚至根本沒工夫去擦一下眼睛,隻能發了狂一般地挖掘著腳下的土地。在不知不覺中,挖出來的坑已經遠遠超過森太郎所需要的大小了。他顫抖著,將手伸向那張床單包裹著的東西,用盡全力將其拖進挖好的深坑中,就在這時,捆綁床單的繩子鬆開,從打濕的布之中露出了一張臉。

精美而小巧可愛的臉,以及深黑色的齊劉海直發,安詳而平靜的睡容,讓森太郎感受到仿佛心髒麻痹般的痛楚。他用手撫摩著那張臉,淚水如泉湧,在無盡的絕望與懊悔之中,他用他已經沙啞的嗓子嘶吼出一個名字:

“憐奈……”

如此無力。

森太郎將土填好,精疲力盡的他躺倒在小小的墳塋上。淚水已然流盡,但雨水仍不停歇。恐懼和疲累驅使著這個年輕人趕緊逃離,但他的膝蓋卻不由自主地跪下,森太郎的手指深深陷進泥土中。

“憐奈,對不起……”

櫻田憐奈和鬆下森太郎在東京的一所大學相識,兩人一同畢業,就職,同居。同這座城市的很多年輕人一樣,等在他們麵前的理所當然是美好的未來,但是憐奈卻因為先天的疾病而無法懷孕,兩方的父母因為這件事而產生了不和,當然這也影響到森太郎和憐奈的關係。森太郎已經記不得當時發生了什麼,那天晚上的記憶似乎被人剪成一段段碎片,散落在地無法拚合。在他的腦海中隻有閃爍的幾個畫麵——激烈的爭吵、失聲痛哭、離去、阻攔、扭打……以及——一雙掐在憐奈脖子上的雙手。

唯一可以確認的是——那天,那個夜裏,森太郎失手殺死了櫻田憐奈。

他用床單將憐奈的身體包裹,埋葬在了郊外的山裏,他不知道該如何麵對——父母、憐奈的父母、朋友、相識的人,不過當天晚上他已經決定好了——向警方自首,讓警察直接把自己關進牢裏,或許這樣就能逃避那些憤恨與異樣的目光吧。

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事,讓森太郎對發生的一切感到了懷疑。

森太郎真的殺死了櫻田憐奈嗎?

“醫生,我懷疑我的……腦子出問題了。”森太郎坐在桌子對麵,認真地說道。麥卡維蒂則回以一幅不知所雲的表情,坐在一邊沙發上的布萊爾也是一幅相似的臉色。

“怎……怎麼回事?”麥卡維蒂與布萊爾對視了一眼後,試探性地問道。

“醫生,我再確認一遍,你不會把這些事告訴這裏以外的任何人對吧?我無法確認這件事的真相,有可能是我瘋了,或者也有可能是遇到了什麼超乎想象的……超自然的東西,但是……警察們和其他人不會往我無罪的方向思考……”

“我明白我明白,這家診所本來就不是為遵紀守法的人服務的,我不會將任何一個病人的情況告訴別人的,如果那樣做的話吃苦頭的會是我自己。因此你可以完全地相信我。”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布萊爾變得有些不耐煩。

森太郎支吾著,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他的表情變換著,一會張開嘴一會閉上,最終他咽了咽唾沫,鼓起勇氣講了出來。

“我看見,我親手殺死的人還活著,那個人就像是真的活著一樣!我該怎麼辦?醫生!”

“………………”麥卡維蒂的表情凝固在“不解”上,他沉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