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太醫跑了幾遍乾坤宮,冷汗熱汗生生出了一身,衣服都黏膩在身上,可偏偏等旨意來了,又不得不拎著藥箱再跑一趟。
乾坤宮內,宮人們都斂聲屏氣小心服侍著,一瞅見張太醫的影,連忙將他迎進宮裏。
“如何?又吐血了麼?”張太醫緊忙問道。
“是,”隨行的宮人替他提著藥箱,一路迎著他往裏走,“貴妃娘娘急的不行,動了火氣,您小心些。”
張太醫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壓低聲音,“我曉得了。”
走進了殿內,張太醫剛要跪地請安,隻見虞華眉頭一皺,“不必請安了,快來給陛下看看。”
張太醫點點頭,忙走上前,小心的給陸君生診脈。
陸君生這次吐血厲害,直接昏了過去。放下一旁托盤上的手帕還能看見點點血跡,觸目驚心。
張太醫診著脈,眉頭擰的緊緊的,臉色愈發難看,良久,他收回手,話也不說,隻噗通跪在地上,一個勁兒的扣頭請安。
虞華坐在上首,慢慢的將陸君生的手放了回去,又替他掖了掖被角,才麵無表情的看向張太醫。
“如何?”
聲音冰冷,讓張太醫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回……回貴妃娘娘的話。”張太醫聲音有些顫抖,“陛下……陛下他身子康健。”
“康健?”虞華猛地抬高聲音,頓了頓,她回頭看了一眼陸君生,勉強壓著火氣,降低了幾分聲音,“整日吐血,你同我說身子康健?這項上人頭你若是不想要,大可以隻說。”
張太醫冷汗順著額角滴落,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一個勁兒的磕頭。
砰砰砰的叩頭聲在寂靜的大殿裏格外明顯。
“行了。”虞華眉頭皺的緊緊的,眼底帶了幾分不耐,“滾下去吧,”
張太醫如逢大赦,忙跪安退了下去。
這幾日因為陸君生的病,太醫院一幹人等都被折騰的不行,沒有哪個不是提著腦袋來給皇帝看病。
回了太醫院,院首忙湊過來問,“如何?”
張太醫搖了搖頭,“毫無頭緒。”
院首歎了口氣,“這樣下去,我們太醫院全體上下,遲早要腦袋搬家,”
張太醫心裏也絞成了一團。他皺著眉頭,遲疑了一下才開口,“院首大人,我曾翻閱過一本古籍。說是有一種毒藥名叫幽草粉,無色無味,處處食之,沒有任何異常,可到了後期,就會時常吐血,最後暴斃,查不出一絲異樣。”
院首唬了一跳,瞪大了眼睛,忙嗬斥道,“快快住口,你知道那幽草粉是何物麼?那可是宮廷的禁物,怕是如今天下都失傳了的東西,虧你也能瞎猜。”
“可是……”
“沒有可是。”院首瞪了他一眼,環顧了一下四周,壓低聲音,“這東西在宮裏是禁物,你別引火上身,最後連累了太醫院。”
張太醫也是隨便猜測,聞言連連點頭,“您說的是,我記住了。”
雖說是昏睡,卻不過一會兒,陸君生就悠悠轉醒。
他才睜眼,就看見伏在他榻前熟睡的虞華。陸君生心裏一暖,伸手摸了摸虞華的額頭。
天下人對他俯首跪拜,卻每一個是真心的。他們一個個,盼著他死,謀劃著他的皇位。如今看來,深宮寂冷,也隻有虞華甘願陪在他身邊。
從一個默默無聞的皇子到如今身登九五的帝王。
他隻有虞華。
虞華睡的不沉,額頭上剛一傳來溫熱的觸感,她就驚醒了。猛地抬眼,對上陸君生溫柔的眸子。
虞華有一瞬間的晃神。
好像一下子回到多年前,無憂無慮的那段時光。沒有愛恨,沒有爭鬥。
可也僅僅就是一瞬,虞華就回過神了。
她臉上掛著淺淺的笑,“陛下醒了。”
陸君生看著她眼底的烏青,有些心疼道,“為著朕的病,這幾日你受累了。”
“陛下有恙,臣妾理應侍疾。”虞華笑著,眼角卻有些紅意,“隻是陛下的病……”
陸君生心裏也有些擔憂,他皺了皺眉,“太醫怎麼說?”
虞華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陸君生的心漸漸垂入了穀底。
沒有人願意死,尤其是帝王。否則古往今來也不會有那麼多帝王苦求仙丹了。
虞華抿了抿唇,猶豫道,“臣妾有個建議……既然宮裏的太醫看不好陛下的病,何不如下個帖子,廣招天下名醫,給陛下診斷?”
“宮裏的太醫都是時代名醫,還會有比他們更好的?”
“總要試試。”虞華柔聲勸道,“但凡有一絲希望,就不能放棄。”
陸君生深深的看了一眼虞華,點了頭,“好,依你所言,下帖子,召名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