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6. 高弁
高弁,生卒年不詳,字公儀,濮州雷澤(今山東濮縣)人。宋太宗至道年間舉進士,曾向柳開學習古文。
望歲
高子以民薦饑而望歲。
或曰:“吾聞之:君子之治民也,不患貧而患不安。是故九年洪水,無害堯之為聖;七載大旱,無損湯之為明也。”
對曰:“堯、湯水旱,不可以遇於今之世也;遇於今之世,則離也!古之人,一夫不耕,則必受其饑;一婦不織,則必受其寒。三年耕者,有一年之儲。斂之於饒,而民不以為暴;施之於不足,而官有羨穀。士農工商,各安其業,以相資生。事有不當民務者,皆禁而不行。
“今則不然。耕織之民以力不足,或入於工商;髡褐、卒夫,天下無數,皆農所為也,而未之禁;工商之民乘法淩遲,或雜於士也,入於農者,萬無一焉。是則耕織之民日耗,而甘食鮮衣者日寢。耕織之民日耗,則田荒而桑枯矣;田荒而桑枯,則雖勤而利薄矣。甘食鮮衣者日寖,則人爭之;不足,則其斂於民也無時。以荒田枯桑給無時之斂,雖急,猶將無獲也。
“其有官守者,其名出於士也,其實在工商也。執人之法,劫民之財,不恤其有亡;曰:‘富國家者,我也;我能剝削以悅於上。’是非商也哉?畏人之威,奪人之力,不恤其老疾幼弱;曰:‘勤王事者,我也;我能曲巧以盡民力。’是非工也哉?及其取賞也,苟未如意,則非其上;曰:‘我功倍矣,我勞多矣,而賞不至;雖有禹、稷、周、召,何以得盡心也!’
“嗚呼!水,誠害也,而可為網罟以漁;旱,誠災也,而可為澆溉以田。倍力為之,半法而輸之,民且安焉。暴虐之吏,過於水、旱遠矣!雖有良田,不得而耕;雖有條桑,不得而蠶。膏雨和風,蓬蒿之茂也;蓬蒿茂而豺狼寇盜眾焉。豺狼寇盜不殺人民,不足以止其貪。上有無時之求,中有剝削曲巧之政,下有豺狼寇盜之害,民何所措其手足!是故古之凶歲,民無菜色;今之有年,不免饑寒矣。
“聚斂之吏,可言而不可見,見之必有悅人之心;可誅而不可賞,賞之必有亂天下之誌。何以言之?外無私於民,似清也,是可悅也;內以取君之心,其貪無狀也,是可亂也。彼窮民而實府庫者,猶刎頸血以灌其腹,腹其未滿,而首墮矣。
“堯、湯水、旱,不可以遇於今世也;遇於今之世,則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