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藍大陸上,存在著數百種以人肉為食的妖獸,這是眾所周知的事。不過若是有人變成了妖獸,他會有可能殘食同類麼?答案是否定的。因為人若變成妖獸,他便不再是人,更不再以人作為同類,食人肉則為常事。完顏一族雖說早期因殺戮妖獸,被稱為狩獵一族,受萬人景仰;然而自從有族人食妖獸血獲得妖獸之力,出現了殘食人類的情況之後,世人暗稱“半獸人”族,畏而遠之。作為首領的“逐日犬”餘衝更是人人聞風喪膽,除神界軍及四國君主外尚無人敢直言要見餘衝一麵,更無人敢說“借你項上人頭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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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漸深,不死都城戈拓那爾的大街上燈光還在閃爍,成千上萬的居民小心等待著實力與威脅同樣不可小覷的完顏一族,然而後者卻因一點小事被耽擱在了進城的路上。
一隻翅寬丈半,身長雙人的大鷹拔出嵌入土地的雙爪,欲給與他眼前的礙事者致命一擊。
“住手!那昕!”餘衝喝道。
大鷹聽聞首領呼喚,即刻收了手。這時“蕩紅獅”錢欲走到大鷹麵前,遞與他一塊帶血的肉塊。在食完肉塊之後,大鷹漸漸變成了人形。
毫無疑問,那大鷹並不是能變幻成人的妖獸,而是完顏一族的半獸人。
“首領命你與俺去尋貓兒,你這廝竟擅自變成妖獸,還險些殺了這個家夥!”錢欲怒喝道。
他所說的“這個家夥”指的並不是我身後的小童,而是見過繆正的我。
在大鷹連連稱歉之時,完顏一族中卻傳來一陣陣嘲笑聲。不久前冷冰冰的緊張感,全被這大鷹的到來破壞,反而轉變成了所有人對我的鄙夷。
“連副隊長的一擊都接不下,居然誑言斬殺隊長,更不知天高地厚地挑釁首領。首領,請允許我等分食這庸人之肉!”目光所及,盡是些令人厭惡的妖獸之眼。
“肅靜!”餘衝突然大喝道,“那昕!族規有言,非將死之人不可食。今日爾擅自妖獸化欲食此小童,何等放肆!”
首領一語,全眾寧息,那昕驚恐地伏到在地。
“劍叛主並灼其手,不在少數,灼傷如此嚴重卻第一次見,少俠右手想必已無法動彈。原觀你眼神銳利,或許果真斬殺繆正,如今看來是我多慮了。”
隻見餘衝揚起手勢,錢欲、那昕皆歸隊,百餘獵人集群往戈拓那爾行進。
“你若真想取我項上人頭,十五日後入霓庭。”他如此說道。
月光緊隨完顏一族的步伐跟進了戈拓那爾,城裏的喧嘩一陣陣響起。城外樹林曬不到月光,愈漸昏暗,那些聽聞獵人腳步離開的妖獸們再次聚集,垂涎著迷失在樹林裏受傷的人以及驚恐小童。
不對,還有一人。他從城裏一路跟蹤我來到此處,見我如此狼狽便伸出了援手。
起步時,兩人揣在身上的皇榜同時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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鑄劍鋪老師傅名叫曹宇,他孫女名叫曹瑩,而與她一起旅行的人名為任諦,正是他從城外將我架回鑄劍鋪,並替我帶回了小童與紫鱗。
還記得紫鱗被他所持在手時發出嗞嗞聲響,興奮之情不亞於立於餘衝肩上。可他在麵對我雙眼的疑惑時,隻平靜地道了一句:“無礙。”
我早知道他並非凡人,隻是此刻不想多問:雖說是被紫鱗灼傷了右手,才輸得如此幹脆,但結果就是我敗了,毫無懸念地敗給了一個連人族都不是的半獸人。
不知是因為受傷太重,還是心情煩悶,這幾日我的腦中近乎空白:我如同廢人一般依賴著床榻與他人的照顧,連普通人族都不如,還有顏麵自稱是高高在上的神界三公子麼?
我貪婪地呼吸著空氣,竟連灰塵都不屑在我臉上停留;全身宛如被惡魔壓踏,高傲的靈魂此刻恐懼到了顫抖;無力地伸出左手,雙眼望穿模糊的天花板,想要抓夠卻難以做到——原來人界的天空不比神界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