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事,沒有奇之極,隻有奇之甚。
一直以來,身為神界三公子的我不屑知曉人族瑣事;然而進入人界後接踵而至的軼事與意想不到的奇人不得不讓我對人族另眼相看。
刹那間,薑邢憑借一招出其不意的快劍在與黃於蓋相鬥中占得上風,眼看一記勢大力沉的劍斬照麵劈下,卻被黃於蓋伸出的左手擋了下來。
“袖裏藏了兵器?”薑邢定是與我一樣發現這一點。
可誰能料到,當黃於蓋將袖子卷起時,露在外麵的隻是一個劍柄而已。
等我再趁著彩光停留的瞬間定睛一看,不由得驚篤!這哪裏是袖裏劍?根本是肉裏劍!
隻見他不顧血肉撕落,竟從腕處直接將劍拔了出來,紅的白的模糊在一起令人不禁頭皮發麻。
可歎的還不止於此。那拔出來的劍前一瞬還血水流淌,後一刻卻鋥光雪亮,似剛從火爐中烤出來一般,正如我第一次在鑄劍鋪見到他時的情形——紫鱗,果然在他手中。
霓庭內突生一片寂靜。薑邢一動不動,因為紫鱗抵住了他的咽喉。此刻已然滲血。魔劍出鞘的一刹那,情勢便已逆轉。麵對此情此景,身為紫鱗劍主人的我又怎能無動於衷?
我欲向他靠近,可才走兩步,黃於蓋突然轉頭向我,其口雖未張,我卻能聽到話語,直灌入腦——“你隻許看著,不許動!”
我停下腳步,不是因為猶豫,而是有人拉住了我。回瞥一眼竟是那失蹤的少婦。這裏正驚疑著,那邊又傳來聲音。
“你為何不殺我?!”薑邢大叫道。原來黃於蓋已將劍放下。
“你說的對,我黃於蓋本就沒有針對你杜家莊的意思。剛才一片混亂,燈光幻影刀劍無眼,誰能確保自己不誤傷他人?為了避免傷及更多人,隻好割下已死之人的頭顱來湊數,早些集齊十隻上高台。”說著他指了指我,“你看那少俠懷裏抱著的,也不是無魂士的頭顱,可見如此考慮的並不止我一人。”
他突然這麼一指,竟使我陷入不義。此時所有人目光彙聚到我身上,懷有獅首的事已無法再掩藏。
薑邢默默望了我一眼,深深歎了一口氣,隨後歸劍入鞘。不過此時,他的神色透露了他心有不甘。
“追根究底,還是那狗官員提出這荒謬的一重門篩選。即是為戰而征兵,又為何為征兵而自殘軍力?雖說那幻獸士兵早已是死屍,可畢竟都曾生而為人,我實在不忍殺害。若真如你所說,取我師侄頭顱乃是權宜之計,我挑斷汝之手筋也算為他報了仇。如今敗於你手,隻怪我技不如人,我無話可說。現在你劍下苟活,我已無顏再回去見莊主;隻是我這可憐的師侄不幸客死他鄉,隻望閣下高抬貴手,還他一個全屍。”
黃於蓋思索片刻,沒有立即作答。
“如若不然,拿我頭顱來換便是!”說著薑邢提劍便向自頸砍去。
杜家莊眾人見狀急忙勸阻,可又哪裏趕得上他揮劍凜然?
好在黃於蓋一把抓住劍刃,不顧疾痛甩劍落地,這才使薑邢免遭一死。
“你一個大漢子怎麼這般輕生?我黃家堡雖然算不上什麼名門正派,這點江湖道義還是會講的。”
說著他將那頭顱拋向薑邢。
薑邢接過頭顱,注視片刻,慚愧難當。他將頭顱移交給其他莊眾,自己則撿起長劍,手握劍刃,生生將其折斷。
眾人愕然。
“今日算我杜家莊欠你黃家堡一個人情。”他拿回頭顱對其莊眾道。“師侄們,在此長留無益,帶上你們師弟的屍體,我們走!”
語畢他又若有所思地望了我一眼,隨後便率眾朝向大門處的黑暗離開了。
薑邢一走我便又成為眾目睽睽下的焦點。獅首畢竟不同於人首,聰明人早猜到這是完顏一族人的頭顱。不少人嘀咕了幾聲散開了。
就在這時,少婦再次拉了拉我的衣袖。
“少俠,剛才情況混亂,一轉身就找不到你了。”少婦開口說道,”不過我已經達成此行的目的了。作為感謝,這幾個頭顱就送你了。”說著她從身後搬來一些頭顱與我所有的頭顱一合,算上獅首的話恰好是十個。才剛一點算清楚,她又一次離開我消失不見了。
不可能,她不可能有這麼快的速度!
“小龍,那個少婦去哪了?”我問傅龍道。
傅龍指指大門道:“跟剛才那個醜八怪一樣出去了。”
聽傅龍這麼一說,我有些慌神:若第一次是因為混亂才丟失她的蹤影,可這一次隻是我一個轉身瞬間,她便已超出我眼睛捕捉的速度跑了嗎?簡直難以置信,其實放眼全神界,也從來沒有任何人快到能夠在我眼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