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冬雪和陳實在局裏碰麵,林冬雪告訴他:“知道張浩為什麼突然狗急跳牆嗎?”
“他兒子要出賣他?”
“他說了嗎?”
“沒有詳說。”
“兩年前他兒子看見他深夜在洗一件帶血的衣服,問起的時候,張浩一巴掌扇過來,讓他滾回去睡覺。孩子憋了一肚子火,就畫了那張畫,後來還在張浩的抽屜裏發現了一把刀,就偷偷藏了起來,張浩發現刀沒了,對他又是一頓毒打,孩子謊稱刀弄丟了。其實這把刀一直被孩子藏在某處,剛剛交到了我們手上,上麵有張浩的指紋,和他父親的DNA。”
“這是關鍵證據啊!”
“這裏麵其實鬧了一個誤會,孩子今天跟張浩說,他把那個交給警察了,他說的是畫,張浩以為是刀,就以為事情已經敗露。”
陳實感慨,“大人總覺得小孩什麼都不懂,其實小孩心裏一切都清楚,隻是他們的表達從來不被重視。”
物證落實,現在就看口供了。
兩人來到審訊室,陳實給張浩買了便當和礦泉水,等他吃差不多審訊才開始。
張浩經曆過這場衝突,已經不再抗拒,坦然地說:“我父親張發德是我殺掉的,但我對這件事毫不後悔,那是他應得的。”
陳實點頭,“我明白你的心情。”
張浩仰起臉,回想著:“我的家庭,到底是什麼樣的家庭呢?‘家暴’、‘家庭暴力’,這些詞完全概括不了它,我父親施加在我身上的暴力,並不是因為我犯了什麼錯,大部分挨打的原因僅僅是他心情不好,隻要他心情不好,我的一言一行都會成為挨打的理由,最可笑的一次,我因為出門的時候沒有說‘再見’,被他拖回屋裏一頓毒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和媽媽都是他的出氣筒,可是每天不停地發泄,他的怒火非但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多!”他捶打著自己的胸口,“那些沒有燒完的怒火,還永遠留在了我心裏,變成了我成年之後的噩夢,變成了我惡劣的性格,和對他人深深的恐懼!”
張浩閉上眼睛,仿佛沉浸在那些傷痛的回憶中,“我從記事起就不斷地挨打,小時候的我根本無力反抗,我永遠記得他在飯桌上喝著酒,突然因為一件小事發火,解下皮帶準備給我‘上課’的情形。我躲在床下瑟瑟發抖地說‘我錯了我錯了’,他就用晾衣杆捅我,用皮鞋踢我的頭,媽媽想要阻攔,會被他一巴掌扇在臉上,推到一旁。關上門他就是這個家的帝王,這個家的一切都是他,可以任由他踢打,而我們隻能看他眼力行事,每一天戰戰兢兢,甚至不能哭得太響影響他聽電視的心情,否則又是一頓毒打。
“毆打之後,他覺得自己盡到了父親的本分,他會揉著我的頭親熱地說‘兒子,晚上想吃什麼’、‘爸爸打你是為你好知道嗎’,我唯唯諾諾地回答,眼裏滿是害怕,也許在他眼裏這就是乖巧,那種時候我覺得我沒有一丁點作為人的尊嚴,我連一條狗都不如!他植在我心裏的東西,讓我從中學起就變得無比暴躁,我和人的相處方式隻有兩種,對那個人笑,或者揍那個人!誰得罪了我,我會忍耐,某一天找個機會把他一頓揍!這樣惡劣的性格伴隨我成年長大,我知道自己是個人人嫌棄的人,我恨我自己,又恨別人,更恨的是那個渾然不知造成這一切的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