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半,中元節。
黝深的密林阻擋了光線,林中有一塊空地,一座小土包,麵前隱約站著兩人。
劉老婦看著劉老漢顫巍巍地對著土墳包前的墓碑敬了酒,燒了香,然後才上前,將還在恍惚中的老伴扶起來。
“崽兒,崽兒啊……”
劉老漢的情緒有些低落,劉老婦則是攙著他,拍了拍他已經佝僂的背:“好了走吧,時辰也不早了,咱們還得給屋頭那兩孩子采點草藥呢。”
許是聽到了後一句話,劉老漢看了自家老伴一眼,竟是有些期盼:“老婆子,你把那兩孩子勸著留下來吧……多留些日子也好啊,咱倆這老骨頭,走之前,能有人陪陪,這輩子,也算是,也算是……”
老婦皺了下眉,似是有些糾結:“那兩孩子,來頭不簡單,你啊,就別想多了,等他們傷好了,必然是要走的,這段時日,能陪著做做伴,就很好了……”
劉老漢歎口氣,搖了搖頭。
兩人互相攙扶著,沿著一條淺淺的溪流往上遊慢慢地走,隱隱約約能看到在上遊的溪邊,綠樹環繞掩映之下,有座小木屋子,屋後是打掃出來的一片空地,空地中有個人,正蹲坐在矮小的一張石凳上,認真地摘著麵前的一簸箕野菜葉。
小石凳剛好是對著旁邊的一扇矮窗子,簡陋的木床上側躺著一人,正看著窗外摘菜的女子,但是從那目光便知,他的思緒已經不知飄到哪兒去了。
“顧越林,我有話想問你。”
辛明瑤一邊摘菜,一邊語氣有些漫不經心地道。
這一聲算是將顧越林漂浮的神思拉了回來,他看著窗外那人還糊著草藥,掛著傷痕的側臉,眼神軟了好幾分:“你說。”
“你知道我想問什麼。”辛明瑤輕笑一聲:“誰能想到,最後竟然是我和你摔下這深穀來,而且,還僥幸撿回了一條命,當真是世事難料,如此看來我跟你倒是生死之交了。這幾日我一直在想那天的事,你說黃廣卓為什麼就故意將我安排到西翼密林來,而林軍師又剛好追來呢?你是北江軍統帥,你為何專程追到密林來而不是帶著人守住茂州?林軍師看起來,好像對你恨之入骨,你和林軍師爭的那本簿子,又是什麼呢?”
辛明瑤說得很慢,一點不像是在問顧越林問題,倒像是自己在邊思索,邊把這種思索過程緩緩道來一般。
顧越林聽著她說,自己慢慢地攀著床沿坐了起來,也跟著笑一聲:“聽你這語氣,是有猜測了吧,不妨說出來聽聽。”
辛明瑤轉眸看見顧越林起身的姿勢,放下手中的菜籃子,繞進屋中,扶了他一把,將靠枕墊在他身後,又給他倒了一碗水。
“你和黃廣卓,私下裏定是有交集的吧,若說黃廣卓叛變六安,這是決計不可能的,他不會那麼傻,何況,再看那日的情況,黃廣卓故意將我安排在西翼密林,又沒有按時攻入茂州,他為的,是想我死,所以我猜,他應是與你達成了協議,要借你之手將我除掉,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