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姐姐,妳為什麼會被封印在這裏?」蕭月兒同情心大為泛濫,一時渾忘了她的身分。
「為什麼?」白纖情淺淺一笑,道:「妳昆侖派以為自己所行就是道,就是正義,霸道的很呢……小姑娘,妳不懂的。」
蕭月兒與蕭清兒相顧一眼,皆不解其意。
楚勝衣正容道:「若非妳在九州為非作歹,怎會在西荒一役幾千年後被封印?昆侖派身為神州道門之首,絕不會錯究無辜。」
白纖情茫然若失一笑,哀聲控訴道:「是嗎,奴家手底不曾染過一個人的鮮血,哪怕半條人命也沒有,更不曾作過什麼傷天害理之事。僅僅是奴家與一名昆侖弟子相愛相守,你昆侖的仙家聖人看不過眼,打著斬妖除魔的正義旗號,就生生拆散了我們,還有我們那可憐的孩兒。」她的聲音如泣如訴,令人聞之同悲。
人妖兩族自古兩立,人妖之戀更是不容於天下,更豈論門風嚴謹的修真正道。昆侖弟子麵對這樣的指責,心中矛盾之意大起,一邊是師門古訓和門禁,一邊是惻隱之心。
「那個莫天歌,我們確實沒聽說過,妳的孩子又叫什麼?」樂天感覺著此處與遠程外間極不和諧的氣氛,有些壓抑,忍不住道。
「奴家跟莫郎的孩子,有個好聽的名字,他叫莫問天,不過你們定不曉得,這幾百年來他一直守護在陽岐山封印之地,守護著她的娘親,嗬嗬……」白纖情的笑聲中有著幾分慘然,幾分知足。
在眾人不解之時,楊逸真聽著莫問天這個陌生的名字,卻莫名想到了一個老頭,自己也覺得很是好笑,不知緣何如此。
「現在有人破壞了封印,妳很快就能出去了,妳可知道那人是誰?」楚勝衣靈機一動,問道。
「他是誰?他是我妖族了不起的後起之秀,叫作龍胤,是……」白纖情目光變的深幽無盡,有幾分追憶之色,有幾分欣喜,也有幾分落寞。
「夠了!狐娘。」
然而,她話語未完,卻給一聲斷喝打斷,隨之,早前帶他們闖入封印的奇俊少年出現在白纖情身後不遠。
楊逸真等人霎時如臨大敵,紛紛後撤,嚴陣以待。
「龍兒,你見到你莫大哥了嗎?」白纖情見來人,頓時欣喜道。
「別叫我龍兒。」龍胤臉色一沉,不悅道。
「嗬嗬,是啊,你今日身分不同往昔了。」白纖情淡然一笑,輕輕掩住了彼此的隔閡。
「狐娘,難道一歧沒告訴過妳他父親的消息?」龍胤臉色有些不自然,刻意轉過話頭。
「龍……龍胤,你說什麼消息,什麼一歧?」白纖情驀然回身抓住龍胤的手臂,神色焦急萬分。
「妳兒他不僅叫莫問天,他也是昆侖門下,道號一歧,是當今昆侖掌門的師兄。他在陽岐山不是為了守護妳,是為了守護封印,他以為自己是正道修真之士,不是妖孽,醒醒吧。」龍胤輕肘推開了隨著他的話語,麵目漸漸失去神采的白纖情。
「你騙我的,你一定是騙我的,我兒不會背叛他娘的。」白纖情又抓住龍胤,死命搖晃著他的手臂,急聲追問。
龍胤沒有回話,隻是憐憫地斜睨著她。
白纖情看著龍胤篤定無情的目光,不堪打擊,身形搖搖欲墜,忽然飛身一頭撞向鼎壁,閃過一道白色弧光,消隱不見。
龍胤把目光轉向昆侖弟子六人之時,又一個聲音響起。
「小鬼,你是怎麼破掉奴家禁製的?」瑤姬不知何時出現在祭壇下方,心情正激蕩不已的昆侖弟子身後。
楊逸真慢慢回轉身來,麵無表情,他憑直覺知道那妖女是對他講話,良久,吐出一句:「妳要怎樣?」
「小鬼,你求姐姐啊,說不準姐姐高興了,讓你免過一場死劫呢。」瑤姬笑意盎然道。
「我是打不過妳,但要戲辱我楊逸真,妳休想辦到!」楊逸真心中恨極這女人,自是不會好言相與。
「喲,你還真是個硬骨頭。」瑤姬似感惋惜地歎道,隨即目光越過他,落到後麵的龍胤身上,道:「龍胤,我跟你要個人,這硬骨頭要留給你那些同族變得人不人,妖不妖,太可惜了。」
龍胤目掃眾人,最後停在楊逸真身上,冷冷道:「此子本命元氣極其旺盛,正好做我九部眾重生法體,恕我不能答應。」
瑤姬似怨似慍地白了他一眼,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縱然她對楊逸真有著微妙的憐惜,也不會為了自己的利益與龍胤衝突。
楊逸真聽得心底一寒,什麼重生法體?難道是奪舍?心中又氣又惱,當真是砧板上的鯰魚任人宰割麼?
一想到自己盡管修到了金丹期,但一群人合力依舊鬥不過一個妖女,更不消說眼前這個深不可測的少年,心中就大為沮喪。
「喂喂,你們要幹什麼,想把我們當成什麼了?」樂天對這兩人的目中無人之舉,惱怒非常。
龍胤正待說話,忽然目光轉向頭頂,落在那片星穹之上,眾人也跟著望去。
一道流星從天際滑落而下,無聲無息。
來者是一個人,正是剛才龍胤揭密的那人,仙家道號一歧,俗名莫問天。
他真是狐女與昆侖前輩莫天歌的後代嗎?他那矮小幹枯的老態,怎能與狐女牽扯上母子關係?
在場昆侖弟子中知情最深的楊逸真心中疑雲滾滾,而樂天等人卻是第一次見到這老頭,見其來勢和純正的道門法力波動,頓然個個心中大喜,總算等到救兵來了。
「等你很久了,若是你不來,我會很失望的。」龍胤仰天大笑,無限歡欣道。
「收手吧,還來得及,你不能為你一己之私,破壞整個九州億萬黎民的太平。」一歧高舉龍杖懸浮在半空,身上披著淡淡的星輝。
「你身上流著我妖族的血,竟淪為道門的看家犬,叛徒,你拿什麼立場來教訓我?」龍胤嘴角高高揚起,帶著濃濃的嘲諷意味。
「正因我身上流著人妖兩族的血脈,我才不願看到兩族的恩怨,在三千年後再度給世間帶來劫難。」一歧不急不躁沉重凝聲道。
「任你舌燦蓮花,封印崩潰已經不可逆轉,你若有閑心,還是向你的親生族母解釋分明,為何你這好兒子背叛了她。」龍胤陰聲笑道。
子鼎圓口之上,白纖情再度悄然飄現,立在一隻鼎耳之上,玉清的嬌靨上放射著母性的光輝,此時她正默默地仰望著那陌生又熟悉的一歧。